兰溪城隍庙,建于三百年前,后几经搬迁,最终在两百年前落座在二龙山上。自此以后,二龙山便成为历任兰溪城隍道场。

在城隍庙搬到二龙山之后,曾一度香火鼎盛。因为当时兰溪历任城隍都非常灵验,所以兰溪周边三城四县前来二龙山祭拜的香火信众络绎不绝。

甚至一些山魈精怪都慕名来到二龙山祭拜。

最鼎盛时,前来祭拜的信众已经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连山上信民捐建的庙宇建筑也达到了百余座,几乎覆盖了整个二龙山。

然而在十多年前,天降大灾。北地连年大旱,饿殍遍野。而南方虽然没有大旱,却因水灾横行数月,导致瘟疫肆虐。

而处于江浙地域的兰溪自然也不能幸免。一时间,整个兰溪几乎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白绫,可谓是满城缟素。

走投无路的众人,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兰溪城隍身上。于是携家带口的前往二龙山祭拜,祈求城隍庇护。

刚开始时,兰溪城隍还经常显灵,很多信众也都得到了城隍救治,然而某一夜之后,当人们醒来时,突然发现,城隍庙中的神像突然崩塌。惊恐异常的信众门当即便将崩塌神像重新修复。然而自此之后,兰溪城隍却再也没有显灵过。

当时,人们都认为是城隍抛弃了信众,加上正直瘟疫肆虐,一时之间,整个兰溪陷入了无限绝望。

谁知就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城外东山之上和城南废墟之中同时冒出了两位神仙,一位称作东山神母,而另一位则称作黄大仙。

绝望之中的人们,病急乱投医,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祭拜这两位神仙,没想到祭拜的当日这两位大仙便显灵了。不仅医好了一部分信仰深刻的信众,连带着兰溪周边的瘟疫也都逐渐驱除。

自此之后,两位大仙的名声传遍整个兰溪周边三城四县,取代了往日主导兰溪神道的城隍之位。

之后这十年中,随着两位大仙名声愈胜,兰溪城隍已经逐渐被人们所忘却。

没曾想几天前,王家突然主动提出要重建二龙山城隍庙,甚至还请了知县老爷为城隍庙立碑题记。

这件事可是在兰溪周边三城四县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因为在这之前,县中曾换过两任县令,算上这一任共三任县令。

期间,东山神母和黄大仙庙里的庙祝都曾上书请求成为正祀,但却都被拒绝。

谁知这次,县令竟然答应王家为新城隍庙立碑题记,这可激怒了其他两庙的庙祝和两仙信众。

甚至有一些偏激的信众公开诽谤县令

说是堂堂一县之令,不为真神立碑,却要为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假神立碑,简直不知所谓。

因为这东山神母和黄大仙信众势力甚重,最终迫于压力。县令最后出面澄清说是。

立碑题记之事,乃是以个人身份前往,而非以父母官的身份,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立城隍为正祀的问题。

但即便这样,依旧有人觉得不应该。

因而这次二龙山城隍庙开光之事,县令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前来参加。

虽然盛夏才刚刚过去,但二龙山竟然有了几分萧条的感觉,今日虽然是二龙山城隍庙宇重建开光之日,但前来观礼者却寥寥无几。

除了王家众人和县令带来的几名家仆之外,就只剩下宁采臣一伙和一些前来看热闹的山下村民。

宁采臣刚上山,就被王老爷差遣王信喊了过去。

宁采臣上前,却见王老爷正与县令两人低声说话。

上前拜道:“宁生见过县尊大人,王员外。”

县令王博正与王老爷说话,听到有人拜见,转头一看,就见一身白色长袍的宁采臣如同一株千年古松般矗在自己面前,不由眼睛一亮。

转头对着身边的王老爷问道:“这位是?”

王老爷一看是宁采臣,抚了抚长须,笑道:“这就是我之前给你介绍的宁采臣,信儿的病也多亏了采臣妙手回春。”

“哦,我就说是哪家俊杰,原来是救活我家信儿的宁神医。”王博听了王老爷的介绍之后,眼中闪过一似欣赏之色。

边上的王老爷见宁采臣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笑着开口解释道:“采臣不必差异,县尊老爷乃是咱们王家本家子弟,家中排行第四,也就是信儿的四叔。”

宁采臣听完心中恍然,就说这县尊怎么能如此轻易答应王老爷为城隍庙立碑题文之事,却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

王老爷介绍完,王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采臣,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宁采臣听后,顿了一下回道:“县尊且问,采臣知无不言。”

王博听后点头问道:“先前听大兄所言,是采臣提议重建这城隍庙的,但据我所知,采臣之母信奉的却是东山神母,不知采臣为何想要重建这城隍庙?”

王博说完,一双鹰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宁采臣,尽量想从宁采臣眼中看出一丝端异。

却见宁采臣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县尊所言在理,采臣之母虽然信奉东山神母,但采臣首先却是一个儒生,而儒者当以社稷为先。社稷大事,又在祀与戎,两者作为国家根基,不得不慎。

而据采臣观察,这黄大仙与东山神母都不是什么正神,尤其是这东山神母,竟然要以童子做祭品,分明是精怪邪神的行径。

若是这等神成为了兰溪正祀,恐怕整个兰溪,甚至连带兰溪周边的三城四县都要遭殃。”

宁采臣说话时,王博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宁采臣,见宁采臣说的恳切,不似作伪。

这才幽幽一叹道:“采臣果然见识不烦,只可惜我这县令,空掌县令之位,却眼睁睁看着东山神母那等邪神作恶,只能袖手旁观,真是悲哀。”

说完长长一叹,眼神之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听完县令的话后,宁采臣心中不由生气一抹疑惑。

据宁采臣所知。精怪邪神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能左右人道之事,况且县令虽然不懂神通术法,但自有人道气运加身,别说一般精怪邪神,就是正祀大神也不能将其怎样。

王博或许是感觉到宁采臣心中的疑惑,再次叹息了一声说道:“采臣有所不知,自国师青无大师入住朝廷之后,这天下正祀几乎全部被毁,大楚朝廷上下争相祭拜国师,却哪里还有人关心城隍这些正祀。”

“那,钦天监的人呢?他们难道坐视不理?”

“钦天监?呵呵,钦天监的人不是被下狱,就是被国师处死,要么就是为了求生成了国师的狗腿。”

“那那些仙道门派和天庭就不管么?”

“道门?天庭?都不知多久联系不上了,若是能沟通天庭,也不至于任由国师做到这种地步。”王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宁采臣想了半天之后,突然将头一抬起,眼中闪过一抹森然问道:“青无大师?是佛教门徒?”

王博听完微微一愣,然后眼中满是苦笑的点了点头道:“看来被采臣你猜中了,不错,青无国师自称是释迦牟尼之徒,号青无佛子。”

见王博点头确认,宁采臣心中顿时了然

又是佛道之争,千百年来,因这佛道之争,不知死却了多少无辜的百姓,甚至连一些佛道大神也因此而陨落。

不过据刚才县令所描述的情况判断,这青无国师的作风并不似一般佛门弟子,反而更像是一些成了精的妖怪。

一念至此,宁采臣开口说道。

“可是据县尊刚才所言,这国师作风并不像一般佛门弟子,反而更像是邪神精怪,难道对青无的真实身份没有人去鉴定么?”

“谁会鉴定?目前道门势弱,加上青无国师又有佛门背景,贸然出来鉴定,一个不好就会遭到整个佛门的反对,受到更加严重的打压。

至于佛门,恐怕更不想出来鉴定了,且不说,青无当上国师之后,朝廷对佛门优厚有加。

就说佛门出面,即便鉴定出青无不是佛门弟子,恐怕也不好公诸于世。不然在世人眼中,佛门又该如何自处?”王博说完一脸凄凄之色。

“这群秃驴,平时口口声声说是要惩恶扬善,到头来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百姓死活。”说话时,宁采臣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边上王博听了宁采臣的话,连忙出声制止道:“采臣慎言,毕竟目前青无当权,佛门势大,若是被别人听到,恐怕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宁采臣听完,眉头一挑道:“别人怕他佛门,我却是不怕。”

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再次开口问道:“但为何江浙府这边除了那几间古刹之外,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过那青无在此行建庙宇。”

王博听完点头解释道:“江浙这边之所以没有遭到青无的毒手,却是因为这边佛门兴盛,庙宇众多,若是青无贸然过来,容易与佛门产生冲突,到时候这佛子身份恐怕就不保了。不过就我所知,现在,北方除却少数几个名山之外,差不多都被青无所控制,要不了多久,恐怕青无就会彻底与佛门撕破脸皮,自立门户,到时候这江浙恐怕也逃不出青无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