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启坐在护城河边,看着大家练习泅水,南边,一对火头军正在处理萧启打回的老虎。

昨天经过霍教头处理,伤口除了有些青肿已没有大碍,教头说再过两天就可以下水了。

四队都在西面练习,萧启静静的看着不会泅水的在会泅水的兄弟的帮助下慢慢适应在水里的感觉,一抹淡笑出现在嘴角。千夫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大家亲如兄弟,这使萧启觉得很快乐。

霍教头和铁教头走过来坐在萧启身边。

萧启忙要站起来行礼,被霍教头制止了。霍教头笑道:“你也是的,以你的本事,一颗石头就能把老虎的脑袋打穿,何苦弄得一身伤呢?”

萧启看向霍教头,不知说什么。

霍教头道:“你的事老白都告诉我了。”

萧启淡淡到:“教我的人不让我在人前显露,我怕虎啸把人引来,所以就没有用石头打它。”

霍教头又说:“那虎的眼睛可是用石头打的吧?”萧启点点头,答道:“但没有用力,怕打穿它的头。”霍教头点点头,道:“五哥有你这个徒弟,也足够他骄傲的了。”

铁教头道:“萧启,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找个地方你用石头打我吧?”

萧启一愣,看向霍教头。霍教头笑道:“别理这个武疯子。”

萧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铁教头看了霍教头一眼,反常的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喃喃道:“不比就算了,还说老子是疯子……”

沉默了一会儿,霍教头道:“萧启,你想过以后吗?”

萧启一愣,旋即明白他们今天的目的,淡笑道:“萧启不知,但会竭尽所能为大齐打仗。”

霍教头笑道:“别想那么多,我们也没有别的目的。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

萧启答道:“想必教头也知道我参军的原因,大齐的五十两银子救我家于危难,萧启自当以命相酬。”

铁教头愣道:“就这么简单?”

萧启点点头,道:“嗯。没有别的理由。”

霍教头道:“如果最开始给你银子的是别人,比如……南景,你会效忠于他吗?”

萧启犹豫了一下,照实回答:“如果我的家在南景的话,我会的。因为我不仅仅在报恩,也在守护我的家人。”

霍教头点点头道:“如果……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人给你更多的钱,你会转而投奔他人吗?”

萧启沉吟道:“会的可能性不大。我在大齐有这么多的兄弟,我永远不会呆在和他们在敌对的阵营。”

霍教头道:“如果有一天,你带兵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你无力回天,会投降还是自裁?”

萧启道:“我会紧我的刀,战斗到最后一刻,宁可战死也不投降,除非没有反抗之力,只能被活捉,否则不会自裁。”

说完,看向霍教头,目光炯炯,补充道:“现在的萧启,会为大齐献出所有,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守护父兄不受战乱流离之苦,三是与要兄弟并肩作战,尽我所能减少我们的伤亡。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坚持下去。”

铁教头道:“那对皇上呢?”

萧启看向铁教头,笑道:“萧启不会说谎,如果说的不对的话,可以治萧启的罪。至少现在,萧启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皇上尽忠。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学过大道理。我只想守护身边的人。”

霍教头点点头,道:“你这话只能说给我俩和白将军,如果别人问你,你还是违心的说为国尽忠的好。你也许不知道,我和判官,不在大齐任任何官职,我们来千夫营,也只是因为我们和白钺是过命的兄弟。今天我们问的话,我承认是受白钺所托,但我们可以保证,他喜欢你的答案。我们在战场上起起伏伏了这么多年,见惯了誓言,也许别人不信,但我们知道,所谓忠君的誓言是最靠不住的。我们宁愿相信报仇也不愿相信那些关于忠孝仁义的大话。”

萧启道:“谢谢教头,萧启记下了。”

霍教头又道:“萧启,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因为你愿意告诉我们真话,你不知道,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真话有多么重要。”

萧启答道:“教头的问话,萧启不敢不照实回答。”铁教头道:“萧启,你知道老子不喜欢你哪点吗?”

萧启忙施礼道:“萧启不知,请教头指教。”

铁教头道:“指教谈不上,老子不喜欢你说话太斯文了,这是军营,有必要吗?想骂就骂多舒服啊!听你说话让老子想起了朝堂上那些满肚子酸水儿的学究,什么玩意儿嘛!”

萧启道:“教头说的是,萧启会注意的。”

霍教头笑道:“我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可别教坏了他。”

铁教头道:“你们?萧启我告诉你,以后出去有人要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兄弟!”萧启忙道:“谢教头抬爱,萧启……”

谁想铁教头怒道:“抬爱个屁!老子怎么告诉你的?叫声大哥我听听!”萧启愣了一下,看向霍教头,霍教头笑着点点头,道:“疯子都话啦,快叫吧!”

萧启这才迟疑道:“大哥……”

铁教头吼道:“大声点,老子听不见!”萧启忙站起来,恭敬道:“大哥!”铁教头这才满意的大笑起来,笑毕,指着霍教头道:“叫他二哥!”

萧启迟疑了一下,霍教头道:“叫吧,判官话了。”

萧启这才施礼道:“二哥。”

铁教头又道:“以后见了姓白的叫他老滑头就行了。”

看着萧启尴尬的样子,霍教头笑道:“萧启,你也别不好意思,判官的疯劲儿上来拦都拦不住啊!你看我这阎王当的冤不冤啊,天天受判官的欺负。听判官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们没官没衔没本事,又比你大了这么多,就在心里叫我们一声哥哥,我和判官都不是拘礼的人。虽然说判官这人办事有些不靠谱,但就冲你今天愿意和我们说真话,就值得我们把你当兄弟看。”

铁教头道:“阎王老说老子是疯子,我这人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但把你当兄弟可不是疯。当年我们一起打仗时,不管年龄相差多少都是以兄弟相称的,等教完你们这一届,老子和阎王还想趁着还能动再上一次战场,到时候,咱就是真的兄弟了!”

萧启道:“到时并肩作战,还希望哥哥们照顾。”

铁教头道:“萧老弟可不用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照顾!老子好久没上战场了!等过两年好好再杀一场!”说着,大笑起来。

李有才一边教庞海泅水,一边看着岸上的动静,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有费劲的托起庞海肥大的身子。黄定国更是面露恨色。

铁教头道:“萧启兄弟,我们也不瞒你,是白钺让我们找机会问你的,他虽然官职不高,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为大齐培养出可以驰骋天下的将军,他希望你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萧启看向铁教头,脑海中又显现出“天命”二字。现在的萧启有一种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牢牢捆住的感觉,但绳子的另一头是什么,他不知道。

霍教头看萧启没有说话,道:“你这样会吓到我们的,驰骋天下太遥远了,说写近的吧,白钺手中有前朝曹氏兵法的残卷,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是没什么希望了,想找个人替他学下去。”

萧启心头一紧,抿了抿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霍教头补充道:“但他必须保证那个人不会背叛大齐,现在适逢乱世,人心不定,我们不得不慎重行事。”

萧启点点头,道:“二位哥哥放心,大齐有我誓死守护的人。”

霍教头笑道:“那我们就放心了,白钺那老家伙估计也放心了,你等等,一会儿我回来叫你见他。”

萧启一愣:“白将军也来了?”

霍教头点点头,道:“他昨天晚上就到了。”萧启点点头,霍教头转身先回了他们住的大帐。

不一会儿,霍教头就回来了,道:“跟我进去吧。”萧启忙起身跟在后面。

看他们进去了,黄定国叹了口气,游到杜加官身边,轻声道:“他们这是搞什么鬼啊?”

杜加官道:“我怎么知道,队长神武,一定是好事呗!”

黄定国狠狠的砸了一下水面,激起半人高的水花,然后很快的游远了。

一进大帐,萧启就看见白钺坐在地上望着他笑,萧启忙跪下行礼,白钺抬手示意他起来,然后说:“萧启啊,这两年长进不少嘛,月城的虎患一直是闹得人心惶惶的,这要不是我拦着,离大人还要亲自来谢你呢!”

萧启忙道:“我也是自保而已……”

白钺道:“我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曹明宦在你心中是当世少见的英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萧启小心的答道:“当时我还小,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为了守护自己的尊严不惜死在烈火中,萧启敬佩他的气节,也敬佩他的勇气,更何况,他是大元帅。”

白钺道:“曹家自大景立国以来,有五十九人为天下名将,相当于代代都有人任将军以上的职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萧启摇摇头道:“萧启不知。”

白钺道:“就是因为他们家有一本家传兵法。我这里有的只是残卷,是当年攻陷上京从曹家书房搜出来的。虽然是残卷,但我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可不简单啊!以后这本书你什么时候想看,就去找他们俩,有什么不懂得可以去问滕学士,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这本书不给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落在别人手上。”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被烧的不成样子的书递给萧启,补充道:“这本书上还有一些占卜的方法,我找人看过,你也可以学学。但还是兵法重要。”

萧启点头结果,翻了几页,现和曹明宦交给他的那本内容完全不一样,兵法部分远没有自己手中的精妙,至于卜算之法,只是将原来的语序换了一下位置,意思就大不一样了。顿时心下了然,曹氏秘法为传家之宝,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落在别人手上,这分明是曹家暗害大齐的计谋,但仍答道:“萧启在此谢过将军大恩,日后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众望。”

白钺笑着点点头,道:“好了,到了吃饭时间了,咱们出去吧,也尝尝老虎肉什么味道。”说着,几人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