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被带进端王府的时候还在琢磨祖父最后那几句话,没有留意自己被带进府走过了多少厅堂走廊,所以没有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慨。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领到了王妃的房间里,隔着帘幕伸出一只玉手,玉手上珠光宝气闪花了没有见过世面宋明哲的狗眼。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东西带回现代价值几何,闭起眼睛搭上脉,心里默诵着医生誓词: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突然他睁开了眼,转头问带领自己进府的管家,“能掀开帘子让我看一眼病人的气色么?”

“这……”管家非常为难的样子,宋明哲作为大夫委实年轻了一点,房间里虽然有侍女,但他一个外门管家实在是做不了主。

宋明哲没有生气,前世医疗水平那么先进,思想观念那么开放的时候,还有家属拦着男医生不让进产房呢,“望闻问切,我只做了一样,诊断病情有了耽搁,恐怕你也承担不起吧。”

“只要能救回母妃,区区小事还要犹豫,寇大,你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一双阴冷的凤目注视下,寇大额头上满是汗水。旁边几个衣饰精致的侍女忙不迭打起帘子,寇大身体颤抖如同筛糠,跪着一步一步挪动退了下去。

“切,”宋明哲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小王爷好威风呀。”

萧裕纯动了动嘴,前所未有没有反驳,面沉如水盯着宋明哲的手,仿佛下一瞬间就能让昏迷的王妃醒过来。

宋明哲思忖着萧裕纯的面色,本以为这只是个带自己进府的引子,还想祖父有多重要,需要王妃病一病来做借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面沉如水,小心拨开王妃的眼皮,看看了瞳孔,按了按脖颈的脉搏,心里又一次强烈惋惜化验科那群老是抢自己盒饭鸡腿的混蛋怎么没有一起穿越过来。

他睨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开口居然如春风拂面,轻松自在。

“尊上不过是风邪入体,开两剂普济消毒饮疏风散邪就行了,笔墨呢,有几味药分量修改一下就行了。”

宋明哲被伺候着笔墨,鼻尖是一缕幽香,这个墨这砚台都不是俗物啊,他心里这样感慨,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同时他能够感觉到萧裕纯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后背。

“母妃为何昏迷不醒,这……”宋明哲打断了萧裕纯的话,懒洋洋的吹干了刚写好的药方,递给身边的侍女:“去抓药吧,记住一个时辰以内煎汤送服,千万不能耽搁。”

侍女看了萧裕纯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小王爷,我们几次相见也算是缘分了,不如今年我送你一次诊断怎么样。”不等对方回答,宋明哲出手如电抓住萧裕纯的手腕,三个指头已经按在了他的脉搏上。宋明哲带着胜利的快感自下而上注视着萧裕纯,谁说古人一定营养不足各个子不高的,明明是现代人麻袋上绣花,一代不如一代嘛!

“小王爷面色晃白,脉象迟沉,平日里是否四肢畏寒?啧啧啧,肾虚成这个样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便宜卖你几副桂附地黄丸,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王爷不要耽于玩乐,少房事才行啊。”宋明哲快意的拖长了语调,眼睛里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的漫了出来。

萧裕纯突然放松了脸色,反手抓过宋明哲的手,放在自己的薄唇边吹了一吹,居然很是有几分暧昧:“不如小宋大夫今晚留下来,见识一下我都有几分手段,嗯?”盯着自己的凤目里满是戏谑。

宋明哲感觉自己的脸皮滚烫,周围一片轻微的吸气声,他不敢看其他人的脸色,想必都很精彩。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看见萧裕纯飞快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他咬着下唇,给自己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祖父让我便宜行事,我不能捣乱,半推半就被萧裕纯拉走了,假装不在意他一下一下轻柔抚摸着自己手腕内侧。

另一间静室内,只剩下小王爷和宋明哲两个人的时候。

宋明哲刷一下抽回了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说:“现在可以吧?”

萧裕纯转身插好门,抬着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你说哪里就哪里。”

宋明哲紧张的结巴了;“我,我只是配合你,你,你不会打算来真的,吧?”

“你紧张什么呀,放松,不然会有点痛的。”他用身体把宋明哲压在了床边,手伸进了床边抽屉里。宋明哲瞬间绷紧了身体,像一根绷住的弦,有一部分理智几乎就要断裂。

房间里响起了卡拉卡拉的声音,本来收紧的屏风慢慢舒展,挡住了门外可能的视线。

“说罢,母妃到底是怎么了。”萧裕纯没有再靠近宋明哲,而是在他耳边低语,宋明哲虽然知道这是情不得已,但还是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中气厥逆,,气逆上行,脉象沉浮,四肢逆冷,恐怕之前还吃了点克冲之物,用乌药顺气汤顺气祛风试试。有笔墨么?”宋明哲捂住了自己差点叹出声的一口气。

萧裕纯从妆台悉悉索索翻了一会儿,找来一盒胭脂,又不知哪里摸出来的一支鼠须笔,摊开了了随身的丝帕,对着宋明哲道:“就写这里罢。”

没想到宋明哲瑟瑟缩缩不肯下笔,“这,这也太腻歪了吧,像是给情郎的定情信物一样,俩大老爷们玩这种花样,是不是不太好。”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是要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萧裕纯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却是快的让人几乎不能分辨。

宋明哲对这个理由勉强接受,毕竟前世作为积极向上的党员,对我党当年的地下工作也是略知一二相当敬佩的,这辈子勉强有实习的机会,怎么样也不能落在下风给我党丢脸吧?

一炷香后,萧裕纯随手把满是红痕的丝帕塞入怀里,打发宋明哲出门,临走前宋明哲多嘴问了一句:“王妃究竟为什么会怒动肝气。”

萧裕纯背着宋明哲整理衣衫:“没什么,就是宫送来了一副李白月下独酌图与母妃赏玩。”

“莫非是赝品?”宋明哲动用了全部的智慧,恨不得啃着手指思考封建统治阶级的日常生活,大胆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非也,十几年前我大哥,当时瑞王世子就是月夜落水而死的。”萧裕纯没有回头,宋明哲看不见也不敢看他的表情,涉及官家秘辛,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好。宋明哲立刻噤声,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蝴蝶,飞出萧家窗口。

回家后,宋明哲给祖父一字不差把在瑞王府的见闻讲了一遍,祖父捋须不语。后来就是由祖父直接上门问诊,听说瑞王妃逐渐康复,身子骨终于恢复了,这件风波好似就这样过去了。

“小希希,小希希,发什么呆呢,赶紧陪我去花园里玩,我告诉你呀,我最近蹴鞠那是大有长进!”宋明哲揉着被捏红的耳朵,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活力的少女。

她是当朝宰相之一何足道的爱女,小名珠珠。其母是将门长女,外祖西征凯旋回来,其母因双手俱能开三百石大弓,朝中无人敢娶,官家念其外祖功绩,将其女指婚了朝上很背景板的小白脸。结果这个白面书生果然惧妻如虎,事事听从夫人指挥,虽然背景板,但这些年不党不朋居然也熬到了五相之一。宰相女儿应当不愁嫁,奈何珠珠虽然姿容出众,但是性格肖似其母,蹴鞠,骑射,女相扑,就没有她不喜欢的。所以到了十七岁都挑不下女婿,本地平均婚龄15岁啊!

就个人而言,宋明哲还是很喜欢何珠珠的。第一次跟着祖父来相府问诊,何珠珠就是装病逃避功课来着。这种勇于反抗长辈无理要求的行为获得了宋明哲的击节相赞,收获了祖父又一顿打和一个超越了时空性别好朋友。

每次祖父问诊,宋明哲都被何珠珠拉到小花园里荡秋千,蹴鞠,半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无。何宰相愁眉苦脸问宋明哲:“小宋啊,要不就给我们家当上门女婿吧。”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说法被祖父理所当然婉拒了。

差一点,如果珠珠再温柔一点,这文说不定就换bg向了呢。宋明哲看着珠珠快活得荡着秋千,笑容灿烂的侧脸,认真的问:“珠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啊。”

何珠珠骄傲的抬着下巴,朝气蓬勃的面孔让宋明哲呆了片刻:“我要嫁的人必须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五彩祥云来接我!”

这样气魄的宣言,在这个时代真的是非常难得,宋明哲真心祝福她能心想事成。

“小希希,明儿陪我去看大军凯旋吧!”

“停停停!小姑奶奶,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金銮殿三辞驸马,芙蓉楼一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