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清醒过来的时候,花了很久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头疼,腰酸,下身某一处不应该疼的地方特别疼,身下裹着显然是萧裕纯昨儿穿的衣服。他按着酸疼的额角,努力倒带回想昨晚断片前发生了什么。呃,屋顶上这段,他们在人家屋顶上唱歌跳舞做游戏,踩掉了好些瓦片,终于被忍受不了的老板娘用飞镖的手艺甩回来几片残瓦,打了几下终于老实了。然后自己好像跟着萧裕纯回家了?不对,自己硬是拉扯着他的领口,怎么哄都不松手。再之后自己好像再啃猪蹄,啃着啃着猪蹄突然活了,反过来啃自己?

宋明哲扶着腰身,一阵一阵的冷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拉扯着萧裕纯不放手,然后拼命啃他,在人家发达的胸肌上乱摸,趁机猛吃豆腐,分明是烈女缠郎,坐地吸土的欲求不满,接下来的剧情就像宋明哲小表妹在必胜客用牛排和刀叉演示的一样。“就像这把叉子把牛排插起来一样,小攻把小受这样,这样再这样!”宋明哲略嫌弃的看着八分熟的牛排在盘子里在扭曲成各种妖冶的形状,心里默默吐槽居然会有人这样玩弄自己的食物。宋明哲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纯爱小说的主角,就像他两世为人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一起做一场轰轰烈烈的活塞运动。

心乱如麻,心乱如麻,胸中如同有无数气球爆炸,又像是涓涓细细的流水在深处盘旋,不知喜悲,闻着手里萧裕纯的外衣,上面是自己喜欢的荼蘼味,居然有种让人安心的熟悉感。

萧裕纯忐忑的走在廊上,门口徘徊着要不要敲门进去,自己也算是明示暗示了几次自己的心意了,奈何宋明哲像个榆木疙瘩一样,愣是不开窍!萧裕纯舔着唇,斟酌着词句,亲爱哒,昨夜你酒后狂性大发,把我按倒在床上,让我欲予欲求,我萧裕纯向来是堂上君子,床上小人,送到嘴边的肉实在没有忍住下了口,还啃了一口两口连三口,现在我很爽,想进来问问你爽了没?

萧裕纯脚尖摩擦着地面,难得犹豫了起来,洗去了昨夜的一身荒唐,自己的理智也稍微回来了一些。自己一是不该在他不清醒的时候,乘虚而入,二是不应该提前表明心意,现在不知他如何看待自己,真是好生为难,三是好男儿应当有担当,和他把话说清楚,以后哪怕割袍断义也好歹有个说法。正当萧裕纯心里密密麻麻列着一二三四五,准备来个洋洋洒洒万言陈情表呢,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了穿戴整齐的宋明哲。

“你…”

“你…”

“我其实…”

“我真的…”

两个异口同声的人大眼瞪小眼,无语对视片刻,还是脸皮滚烫的宋明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进来说话。”

萧裕纯轻声嗯了一声,跟着进了门。

“昨夜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萧裕纯坐在拘谨的宋明哲身边,看着他臀部刚刚碰触椅子,又条件反射抬起,慢慢才坐了下去,心下一阵恻然。

“没有的事,一巴掌拍不响,开始也是,我先失态的。”宋明哲手放在桌上,很好看的一双手,骨肉匀称,手指修长。萧裕纯克制着自己抚摸上这双手,放在唇边亲吻的冲动。

“那,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吧?”宋明哲忽然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萧裕纯,鼓起内心残存的一点点勇气。

“当然。”宋明哲没有看到萧裕纯眼里闪过的一线失落,得到了几乎是肯定的回答,宋明哲像是慌不择路的兔子,夺门而逃,被门槛绊掉一只鞋也来不及捡起,一瘸一拐跑走了。

萧裕纯捡起地上的鞋,握在手心,怅然若失的情绪蓦然袭来,密密麻麻如同蛛丝,把整个心房裹的无法动弹。

一个响雷在天际炸开,两旁的小摊贩们纷纷支起油纸伞,路上没有带着伞的行人也加快了脚步,奔跑中的宋明哲居然没有那么扎眼了。

雨很凉,头顶心像是被灌了一盆冷水,从脊髓后心一直凉到了脚跟,没有穿鞋的那只脚所幸冬袜很厚,也不算太磨脚。宋明哲仰着头,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脸上,身上,微麻的触觉,脸上一片冰凉,只有拔足狂奔的肢体运动才能证明真实的自己。宋明哲闭着眼睛,在雨中奔跑,带起沿路大片大片绽放的泥水,京城冬日多大风,地面积下的尘土都在这场大雨中被冲刷殆尽了吧?

宋明哲回到家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从头湿到脚的倒霉样子。婶婶一口气不带喘的数落自己,一边娴熟隔着门,远程操作让自己在屋里换下湿衣服递给她。宋明哲揉了揉脸,抖抖索索脱着衣服,响亮的打了两声喷嚏。

“哥儿果然是着凉了吧,衣服赶紧脱给我,我这就去后厨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气。”隔着门都能听到婶婶的抱怨声,“今年这是怎么了,昨儿天还好好的,今天居然这么大的雨,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有掌灯的房间里,宋明哲背靠着门扉,想象着婶婶摇头的样子,大约又要找哪个庙上上香,祈祈福吧,果然中年妇人是迷信活动的有力传播者啊。他一头闷笑,一面把手捂在脸上,放任自己在安静的房间里,一个人独处。

不做死就不会死,奈何总是有大把的人前赴后继的尝试,宋明哲就是汪洋人海中的一个,冬日,淋雨,没有做好事后保暖,穿越来一直身体倍儿棒的宋明哲终于身患风寒,一度怀疑自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款,现在终于为自己正名,不过怎么都有些微妙。

萧裕纯虽然让西风背着人送来好些吃的玩的,但是自己始终没有露面。宋明哲越发生气,靠,老子睡都被你睡了,生病了居然都不来点表示,老子真是瞎了一双狗眼认识你!可怜的萧裕纯冤枉啊,明明是你自己跑了没影不给人家解释表白的机会好么?

宋明哲身体底子素来不错,近日担惊受怕精神头不如以前,这场大雨淋下来,断断续续药没有停,三五副药喝下来,居然没有康复的意思,还添了咳嗽的征兆,大有绵延成疾的意思。

这天宋明哲烧了昏昏沉沉不知道时辰,醒来觉得口渴,叫了两声麦芽没有人回应,裹着被子蹭到窗前,朝窗外看去,想抓一两个壮丁给自己端茶倒水。没成想看到祖父拿着扇子坐在熬药的小风炉前,一冲一冲的打盹儿。

宋明哲鼻子瞬间一股酸意,祖父一大把年纪,放在别人家都是享福的老祖宗,说一不二常常抖威风。自己家呢,父亲和叔叔早逝,祖父还顶着家里的梁柱,乾宝还小呢,婶婶又是一介女流,还要为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孙子操心。宋明哲无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淌了出来,有这样的家庭,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宋老翁瞌着瞌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披着不知道哪年的旧斗篷,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麦芽在后头整理药草,乾宝下午去学堂不曾家来,会是谁呢。他摸了摸斗篷的毛边,他想起来这是大孙子旧年攒了好久的零花给自己买的,自己一直没舍得穿。他粗糙的手摸过斗篷细致的纹路,像是抚摸什么奇珍异宝。

或许是这一副药对了路子,又或者宋明哲心事没那么重了,出了腊月渐渐有了起色,身体渐渐康复,终于赶上了送别何珠珠。

送行前宋明哲逛到了寻花小筑,想要找职业人士给自己分析一下感情问题,哪怕有个可以倾诉的听众也好,顺便厚着脸皮蹭点茶水不给咨询费神马的。他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敲了三下门。

出来开门的甚至不是每次找自己茬的霜儿,而是一个从未见过还扎着小鬏鬏的小丫头。宋明哲退后三步,看了看门旁边贴着的对联和门口卧着的惟妙惟肖的哈巴狗石雕,没错啊。

“请问,玲珑姑娘在么?”他怕吓着小丫头,特意换了一副针对幼年病患专用的情切语气出来,老实敦厚的模样。

小丫头揉着眼睛,偷懒技能被强制打断的懒散模样,“玲珑姑娘身契到期了,人早搬走了,妈妈让我看屋子。”

宋明哲心头一紧,赶紧倾身询问,“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之前说好要一起研究许笑缘大师画作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一副搞不清楚状态的样子,就差嘴里啃着手指,语气含糊,“似乎是回老家去了吧,听说她好些金贵首饰都分了平日里要好的姐妹,燕姐姐她们为玲珑姐姐离开难过了好久呢。”说到金贵首饰,小丫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样子,显然已经把玲珑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和奋斗努力的目标。

宋明哲怔了一怔,“玲珑姑娘,可有只字片语留下。”宋明哲对留几句话的小概率事件,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玲珑姑娘再通达伶俐,也不可能算到谁会来寻花小筑找她。

没想到小丫头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的说,“有的,玲珑姑娘说了,如果有人来问她有没有留下话,就告诉那人,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小丫头记性不错,颇拗口的话语居然一字一句口齿清晰说了出来。

宋明哲闻得这话,低头把这两句反复回味了好久,闹得人家看门的小丫头不耐烦,把门狠狠摔在自己脸上,才惊醒过来。他揉了揉自己被撞伤的悬梁照胆鼻,垂头丧气走回去,一路上越觉越不对劲。自己找来寻花小筑明明是一个小概率的不确定事件,触发留言也是一句极为普通的暗号,几乎每个来找玲珑姑娘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吧,这句话很可能不是留给自己的!但是呢,这两句话是在对自己的什么暗示吗,毕竟自己和萧裕纯的几次接触,玲珑也是看在眼里的。

宋明哲抬头看着寻花小筑墙头爬出的杏树,想着待到明年杏花开放,不知这里住着的又会是哪位佳人?

十里亭外。

何珠珠没有下车,一方面也是因为外男甚多,更多的是粗神经的她第一次离家就是远行,她在家哭的山崩地裂,现在双目红肿还在抽噎,实在不好意思见人。

小顾将军换上了一身戎装,看上去除了英气之外,分明多了杀伐之气,虎狼之姿,这样气势的儿郎,才配的上京都半城女子的盛赞。

“定不负众望。”他高抬着下巴,对着萧裕纯郑重承诺。

“多多保重。”萧裕纯轻轻点头,侧脸看见身后距离他半步之遥的宋明哲,借着宽大袖子掩护,一甩袖子之下,把宋明哲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宋明哲恍恍惚惚感受着萧裕纯手心的温度,好亲切的感觉,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想一直被他握着。

“咳咳,”小顾将军不是睁着眼睛的瞎子啊,传说他军营里突袭暗杀按顿算,这点反应没有的话,他坟头的草可以及腰了。

“你们也要注意,京里接下来恐怕不大太平。”小顾将军收敛的玩笑之色,肃容而对。

“见招拆招吧。”萧裕纯泰然自若的样子。

宋明哲一个机灵,看着周围若有若无集中在自己和萧裕纯相交的袖子上,清醒了过来,他想起前世和同□□人结婚的上海领事,想起色彩缤纷腐国彩虹嘉年华,想起了为了争取一张纸来回奔波的情侣,想起了萧裕纯家中的妻儿,他眼中的灼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他不断用力,把自己的手从萧裕纯手心一点点挣脱出来。萧裕纯先是诧异,反应过来后却是上了好几分力度,想要阻止自己的挣脱。

宋明哲摇摇头,终于把自己手抽了出来,萧裕纯回头对自己苦笑,眼里是宋明哲看不懂的炽热。宋明哲咽下嘴里的苦涩,圆了好几句场面话,好歹没有让送别的场面冷淡下去。

“惶惶然心惊跳,茫茫然失落荒郊,今世偶遇萧裕纯,俺竟然对他有些欢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此方唱罢我登场,绿鬼传闻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