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柳氏既然应下来了,便是一定要去的。王润总觉得这个同安长公主与自己会有什么联系。但是想了两天,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同安长公主有什么典故。她知道太平公主、安乐公主这样彪悍出名的公主们的事迹,但对这样不太出名的,实在不了解啊!

这感觉好糟糕。

就好像你坐在高考的考场里,面对着一道古文背诵题,你看过背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该写什么内容。没法子,交卷时间到了。等你交卷了,走出考场了,立时就想起来了。

好悲剧!

王润此时恨不得自己大病一场,不去才好。但是从来健康的身体,便是饿个一二顿也没事。病容是那么好扮的么?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一早,长安城内的钟鼓还在遥遥响起,便被奶娘给叫起来了。

奶娘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马了,今日被柳氏亲自吩咐,打扮上是要一丝不苟的。

王润足足被折腾了一个时辰,方才被带出门。

在马车上,王润对纹枝道:“车上放的菱花镜呢,拿来给我。”

纹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从车内小屉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菱花镜来给她。

王润接过来一看,嘴角抽了抽。

这个审美观代沟问题,真要和阿娘奶娘她们沟通一下了。

纹枝道:“小娘子这样很好看啊!”

王润道:“哪里好看了?”嘴巴那么小,脸上那么白,眉目那么怪……

绣枝道:“我们在柳家时看到的女子不都是这样的么?”

王润:……

原来是她OUT了。

王润在车上的时候把浓妆给卸掉了些。用帕子将脸上的粉擦去了一层。好在柳氏给她的粉都是上好的珍品,不会有类似于水泥的困扰,很容易擦干净。粉薄了,露出本来如玉的肌肤,倒是能入眼了。眉毛不能擦,只能回家洗,不然只会越抹越黑。口脂便抿了两下,将那一点红抿开,倒更添一份艳色了。

这样的装扮,又是乖巧伶俐的样子,口中说着吉祥话,很容易讨人喜欢。

无论哪个时代,官僚亲戚,裙带主义总是存在的。

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这个道理。

同安长公主是李氏王朝兴盛后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矛盾在她身上纠结成了深深的皱纹,刻在了她的脸上,将陪伴着她进棺材。

今日是她的寿辰,为了今日给她添光彩,圣人亲自下旨进封她为大长公主,加封食邑。她却并不高兴的样子。眉头依旧紧紧得皱着,似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王润由柳氏带着到了同安长公主面前,行了礼,贺了寿,便乖巧地站在一旁,让人很容易忽略。

同安大长公主端坐在正位上,眼神凌厉地看着下首拜寿的人。见到柳氏,脸上倒是松了几份,道:“你是仁祐家的?前几日听说你们回来了,倒想着见一见。”

柳氏忙道:“公主万福,劳公主惦记。”

同安大长公主是个不耐俗礼之人,柳氏从前也与她交往过几回,心中有数,言语简略,态度谦逊而不卑微,并不多加奉承,倒入了她的眼。

同安大长公主点点头,见她身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便道:“这是你女儿?”

柳氏称是,道:“小女润娘,今年十一了。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公主还抱过她呢,那时不过豆丁大。”

王润此时已经定下心来,在柳氏的示意下,上来给同安公主磕了个头,口中称道:“润娘给叔大母请安。愿叔大母长寿安康。”

同安大长公主点点头,淡淡道:“起来吧,倒是个规矩的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王润闻言,便抬起头来,与同安大长公主对了个照面,终于将这个彪悍却圣眷隆重的公主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花白的头发梳成了高髻,步摇钗环,金光闪闪,衣着华丽,姿态端庄。高贵是有了,但又显严肃刻板了。

同安大长公主和陪驾的侍女一对上王润的脸,不由一愣,眼中均闪过怔愣,柳氏和王润被她们的动作给弄的一惊。王润更是后悔,是不是是她的妆太吓人了?早知道不把粉涂掉了,这该死的文化美丽代沟……

正寂静着,同安大长公主突然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温和,与王润招手笑道:“好孩子,过来我瞧瞧。”

呃?!

这是怎么了?

柳氏和王润这回是被她给吓到了,抬首对上柳氏的脸,见她微点头,便起身往同安大长公主跟前三步远站定。

谁知同安大长公主又道:“再走近些。”

语气亲切和蔼,让王润的心越发忐忑了,又走近了,在同安大长公主跟前跪下,对上公主越发激动的眼神,心都直哆嗦。

同安大长公主便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道:“阿练,你说像么?”王润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同安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侍女,激动得点点头,道:“像,真像。若说容貌只有五六分,但气质可像极了,当初小娘子可不是这么个模样的么?又乖巧,又可人,要是如今还在……”

话说到这里,赶紧止住,话音却已变了调了。

同安大长公主含泪点点头,哽咽道:“是啊,我可怜的静娘啊……”想到苦命的女儿,一把搂住王润哭了起来。

王润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不过看她哭得这么可怜,也不好推开她,反倒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柳氏呆愣了一会儿,看同安大长公主哭的这样悲伤,又听到静娘的名字,自然也猜到了大概,也只好陪着哭了起来。

同安大长公主口中的静娘就是她的独生女儿,王静娘。还在隋朝的时候,因才貌出众,被隋炀帝选入宫中,倒也得宠。谁知后来,京中悄悄兴起一股流言,说“李氏将兴”。隋炀帝忌惮,便杀了不少李氏官员。谁知在召集李渊入京时,却不成功。因为李渊接到外甥女儿的密信,知道入京必死,当然不来了。后来就直接带着儿子造反了。隋炀帝知道后怒火中烧,哪里会给她好果子吃。宫中虐人之术层出不穷,王静娘一个失宠的妃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虽然撑到了隋朝灭亡的那一天,也熬到了被同安接回去,但身子早跨了。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了。

这对于只有一个女儿的同安公主来说,不啻于山崩地裂。原本和顺的性子也变得暴躁多疑,与驸马王裕的感情自然越发差了,也没有再诞育孩子。

在侍女和柳氏的劝慰下,同安大长公主终于止住了泪,她自然感受到了方才小女孩儿贴心的抚慰举动。虽然不合宜,但是对于她来说,却甚是熨帖。待收拾了妆容,同安大长公主便拉着王润坐在一旁,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平日在家都做什么。

王润一一答了,又问及生辰,同安大长公主更是激动。她家静娘的死忌可不就是在那之前不久么?笃信佛道轮回的同安大长公主亢奋了,心中坚信王润就是她女儿的转世,看润娘的眼神更和蔼了。

虽然寿宴还要继续,但同安公主是谁啊,谁也不怕的主,来贺寿见不到主角儿,宾客们也不敢不满,因为这是同安公主常做的事。

驸马王裕却是十分不满,今日是你的生日,结果你躲在里面享福,我在外面忙得跟狗一样?!

夫妻两个的矛盾由来已久,一点点不满就火花四射。这也不是新闻了。

王裕出身并州王氏,说起来,门阀比如今的皇室还高呢!当初同安公主高嫁,初入门的时候,可是温柔小意的很,夫妻俩个颇过了一段时候的恩爱日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生逢乱世,朝代更替,不仅带走了唯一的女儿,而且让夫妻两人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王裕如今是驸马,一般来说,只要是驸马,地位都比公主要低。说句难听的,就是靠女人吃饭的。多朝的驸马连参政的机会都没有,他在武德初年得封隋州刺史,从三品。好吧,勉勉强强接受吧!可是到了如今贞观年间,他的官是升到了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可这个官职不过是一品文散官。品阶虽高,却是个虚职。出门在位,人人都称他是“驸马”,而不是“王三司”,这让一向高傲的世家子弟王裕如何接受?

有了原因就有结果,这夫妻两个的关系便直线下降。直到王裕纳的小妾生了儿子王仁表,夫妻两个关系就降到了冰点。长安城中无人不知。太上圣人和圣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偶尔闹得太过了,就给同安公主撑撑腰,安慰安慰王裕。如此反复,看的人也累了。两个加起来已经过百岁的当事人却是不累。

今日同安公主大寿,又因加封了大长公主而宾客更多,累得王裕脚不沾地。可怎么都不见妻子出来意思意思照顾一下。憋了一肚子气的王裕气冲冲得就往同安公主的院子去,一路之上的下人都避如蛇蝎,生怕当了驸马的出气筒。

才到了门口,正要喝斥出声,却听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是妻子同安的,不由一愣,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妻子的笑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米都木有人留言呢?

求留言,求花花,这两样是我写文的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