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王润犹觉得是一场梦。

“大母……”

崔氏靠坐在一旁,也是一脸疲乏,听见孙女的声音,忙回道:“怎么了?”

王润睁着希冀的双眼问道:“大母,你说,是不是搞错了,怎么把我许给晋王了?不是说是郑家小娘子了么?”她不是安全了么?她不是抱着凑人场的心情去参加总决赛的么,为什么还会出这样的事?冠军为什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崔氏见她这样,不由疑道:“你怎么还不知道么?我以为你母亲已经告知你了。”难道谁都没有说吗?

“知道什么?”眨眨眼,她该知道什么?

崔氏道:“郑家小娘子虽然是皇后看中的,但中途出了岔子。太上圣人令晋王聘娶你。无奈之下,只好……”她以为柳氏已经告诉她的了,但估计柳氏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最后谁都没有说。只剩了王润被这个乌龙给蒙在鼓里,放松了警惕,惹上了这天大的麻烦。

所以才有今日这场戏。

靠之!

王润欲哭无泪,有什么比已经预知前途黑暗还要悲惨?

但是她能说么?便是说了,家人会信么,此事荒诞到了极致,她即便说出去,家人只会当她是得了失心疯了。不说如今的圣人英明,太子虽然小有问题,但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储位。况且还有一个更得圣人喜爱的嫡次子魏王李泰,怎么也轮不到晋王李治登大宝。更甚者男尊女卑了几千年,谁能想到会有一个女人篡夺帝位,统治天下?这个女人还是老皇帝的小妾,小皇帝的皇后。太荒诞了!

软软地倒了下去,王润再没有一丝的力气。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因为去的人是武松。还有制胜的希望。

但是她的前途上是武则天,能屈能伸,能成大事,能将一切男人踩在脚底,能亲手扼杀自己的女儿,成就一番千秋霸业的女人。她有几分能全身而退,不对,是保全性命的把握呢?

唉唉唉!

现在先自杀行不行?

但这时候没有安乐死,她又怕疼,要怎么办啊啊啊……

回至家中,众人已经都在等候了。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喜忧参半。

皇家虽好,但皇家的媳妇难做。不过好在晋王是皇后嫡子,又深得圣宠,比一般的王爷要好很多。(王润腹诽:她宁愿是个一般王爷啊啊!)

王思政捋着胡子,看着妻子和孙女安慰了几句。王仁祐最疼这个嫡女,见她一脸苍白劳累的模样不由心疼,但还轮不到他开口,便见王濬王澈已经朝润娘跑了过去,叽叽喳喳把她包围了。

还是柳氏看不过道:“你妹妹累了,别吵她。”方又拉着王润道:“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会儿吧,丫头们已经备好了你爱吃的菜,先泡个澡,再好生睡一觉。”

王润也没力气没精神在应对父母家人了,便答应了,缠枝绕枝半搀扶着她回屋去了。

柳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一阵疼。她生的孩子虽多,但养成的女儿仅她一个,润娘从小就贴心懂事,她疼她比儿子还甚。原本想着以后给女儿寻户好人家,门户不用太高,只要待润娘好的就行。有并州王氏还有柳家做靠山,婆家也不敢慢待她。她的女儿一定得活得平安喜乐。谁知中途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嫁入皇家虽然体面,但规矩大,事情多,实在不是嫁女儿的好人选。即便是晋王也不行。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过的好。

崔氏叹息一声,道:“罢了,这是喜事,垂头丧气的样子若让外人看见了,又是一场是非。”

柳氏忙将欲流未流的眼泪抿去,道:“是儿媳的不是,脑子竟糊涂了。”

崔氏点点头,道:“事已至此,便该往好处想去。万不可再生糊涂念头了。”

柳氏恭敬道:“是。”

崔氏又道:“还有一事,润娘的亲事既定下来,她的教程便要改了。明日起,你便带她来,我亲自教她。”原来的打算是将润娘作为一个和王家相对同等的世家大户的媳妇来培养的,所教导的不过是普通的一般世家的管家技巧、人际礼仪等等。但如今却不同了,许多知识要改,比如对婆母(皇后),庶母(妃嫔),妯娌(有等级的王妃)等的交谊,许多知识要加,比如如何拉住丈夫的心。(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怎么样才能勾住晋王的心,让他少纳妾侍呢?王爷的后院可比一般豪门的后院大多了。王润腹诽:什么王爷的后院,日后人家是后宫佳丽三千!老爹小妾也不放过!)

柳氏自然也想到了这些,正愁得不行,听婆母这样说,便想起当初婆母在北魏可是贵妇中的贵妇,便是皇室女子也是甘拜下风。太好了,现成的师傅找到了!

王思政对于老妻的处理很满意,点点头,忽见王沣道:“祖父。”

全家见向来沉默的王沣突然说话,不由吃了一惊,只听他道:“我们课业是不是该再加一些?”

王沣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一默,王濬素来爱玩,心里虽然奇怪怎么突然从妹妹的婚事说到这上面去了?道:“这是为何?”

他现在的课业已经很重了好不好,族里的那些老头子可不是吃素的。天天追着他们要他们学这学那,很不得一日就将所有的学问都灌进去。

王沣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王澈小郎君却是对着兄长嗤之以鼻:“二哥怎的笨成这样?阿娘,他是不是你捡来的?”

众人忍笑,王濬大怒,欲要拧王澈的耳朵,却被他给逃了过去,躲在王沣身后朝他做鬼脸:“女子嫁人后,倚靠的不过是娘家、儿子、丈夫。娘家里又看门第高低、父兄成器,嫁妆多少。咱们家门第够高了,阿娘打阿姐小时便给她备嫁妆,阿姐便是用上几辈子也用不完。再说皇家也看不上这个。余下的便是父兄了。阿爷已经是五品了,只是还不够高。祖父已经退居家中,也不能顶事了。王家剩下的只有我们三兄弟了。若我们再不争气,阿姐嫁到了皇家,岂不没有颜面?日后若是受了欺负,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你连这个都想不到,可见呆着呢,我们一家子都聪明的很,偏只你这样,怎么不是捡来的?”

众人原来只看着他笑,待听到他这番话,皆是大吃一惊。若说这话是王沣说出来的,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却是出自一个七岁的小郎之口,如何不让人吃惊。而岁数比他大了将近一倍的王濬小郎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震惊的同时,也是对妹妹的愧疚。还自夸疼妹妹呢,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明白,真是惭愧。

王澈难得见二哥吃瘪,便一直推问王沣这个二哥是不是捡来的。

王沣忍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出生的时候,我也还小呢,你问阿爷阿娘去。”王澈便真去问王仁祐和柳氏,王濬面红过耳,坐立不得。

王思政却是仰天长笑,道:“好!好!好!阿澈,过来。”

王澈听了,便跑了过来。王思政拉了孙子坐在跟前,见他毫不畏惧得盯着自己,不由又是一叹。他杀伐一世,虽说如今已退役多年,但身上的杀气却是消不去了。平日里见到的孩子,一个个都吓得发抖。儿子王仁祐对自己也是敬畏有余,亲热不足。孙子辈里即便是沉稳如王沣,在面对自己时偶尔还会有些害怕。王澈这小小年纪竟然豪不畏惧。哦,还有一个,就是王润。不过那是小娘子可爱,他有意收敛了杀气而已。

“哈哈哈!天佑我王家,有此佳童!”王思政与发妻崔氏生过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只剩了最小的一个王仁祐。偏偏王仁祐资质平常,不过胜在刻苦用功而已。如今的官能升上来,也是熬资历而已。王沣王濬虽好,但还是不够的。不想这小小年纪的王澈,反倒更剩一筹。

王家有了嫁入皇室的王润,又有聪颖天成的王澈,也许属于王家的日子到来了!

王思政对上孙子点漆一般的眼睛,笑了。能从刀林剑雨中平安活着并且能位尊将军的人,不会太简单,首先他们那敏锐的直觉肯定超越于常人,才能让他们在腥风血雨的战场及风云诡辩的朝中屹立不倒。

满意地笑了笑,看向被自己的笑容惊得张大嘴的一家子人,王思政轻咳了咳,道:“大郎说的是,你们的课业是该加一加了。”顿了顿,道,“尤其是二郎的,见识竟然还比不上阿澈,实在荒唐。若不是我们看着你从产房抱出来,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捡来的了。”众人听了这话,都噎了一下,王思政也会开玩笑?

王濬羞红了脸,却是没有反驳,是他糊涂了。这样的他,怎么才能成为日后妹妹的倚靠和支柱?从来他对于沉稳的大哥和聪明的小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今日,却也生出了要上进的念头,不能落在他们后面太远。

很多年以后,王家三兄弟扬名天下、权倾朝野。虽然依旧是王濬垫底,但他却也已经很满意,对于今天的刺激,他很庆幸。因为有了今天妹妹定下亲事,有了小弟看似嘲笑的刺激,才有了后来的王濬。当然,此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情贼不爽。

我那十三点的三姨妈,儿子的事才解决,比想着要给我妹妹做媒了。丫丫的,不用看,那一定不是个好货!代表我妹拒绝她!

好伤心,怎么 没有花花捏,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看过要留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