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天气正是不冷不热最舒服的时候。王家后花园的百花齐放,让人目不暇接,但这样满目的春景却无人也无暇欣赏。

王家从上月开始,便忙得不可开交。

两年多的时间眨眼就过,王润到了四月初八就满十五岁,她的及笄礼也定了在她生日那天办了。

王家虽然从来讲究低调,但王润将是晋王的嫡妃,若是太过低调,反倒显得小家子气。王思政便做主,命儿媳等人将王润的及笄礼办得隆重些。家庙里也令人打扫得一尘不染,预备王润的及笄礼,定要万无一失,不能有一丝差错。

这是王润在家的最后一场盛宴了,阖府上下俱都万分重视。及笄礼后,便要开始过六礼,等满了先帝三周年忌,王润便要出嫁做皇家妇了。

及笄礼定了同安大长公主为正宾——向来正宾请的是有德才的女性长辈,这几条里,女性、长辈这两条倒是合了,但这“德才”便让人有些嘀咕了。不过同安大长公主是谁啊,那样疼润娘的人,你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去?说你德才不够,不能当正宾?日后润娘嫁入皇家还得靠她做靠山呢!崔氏婆媳便觉很头疼。

倒是最后王润自己定了主意,就请同安大长公主做正宾。她如今倒是有些百无禁忌的意思。——若是找个有德才的正宾就能保证她日后一帆风顺,那这世间还有怨妇下堂的事么?——再说,不能伤了老人家的心不是?

同安大长公主原来兴冲冲地上门要当正宾,见王家人推三阻四的,只觉扫兴。后来经阿练提醒,才想起来这茬。比如成亲时,请的开脸梳头的妇人都是父母子女双全等有福的,寡妇什么的是绝对禁止往来的。同安大长公主才有些后悔:怎么就糊涂了呢?她虽然够贵了,但离德才什么的,还是挺远的。这一点上,她老人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正踌躇间,不想王家竟又派人来说请同安大长公主当正宾。直把同安大长公主惊住了。

事关最疼爱的小侄孙女的未来,她还是犹豫了一下的。但是终究没拒绝。——王家小女儿的及笄礼也算得国丧过后长安城内不大不小的喜事,因为喜事过后就是她的出嫁礼。晋王殿下,长孙皇后最后的嫡子要娶亲了,娶得就是这位王家小娘子。

长孙皇后所出的三位嫡子,一个太子,近年越发乖戾不好亲近了,有不少人马屁拍在马腿上,反惹了一身的不是;一个魏王李泰,成日笑眯眯装菩萨样儿,走礼贤下士的亲民路线,但太亲民了,便显不出来投靠的人的好处了;反倒这个最小的晋王李治,根基未稳,反倒是最可以投资的哦!

能在长安城中混到一席之地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晋王殿下离储位最远,但是圣人正值盛年,身体倍儿棒,在龙椅上再坐个十来年似乎不成问题。讨好一下晋王殿下,说不定能在圣人面前递上话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了呢?而晋王仍居宫中,这王家小娘子是他的未婚妻,可不就是条好路线?

所以关注王润的及笄礼的人就更多了。王家也没想到这些送礼来的人想得这么远,只是有些感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瞧,连最炙手可热的长孙国舅都派人送了贺礼来了。何况别家?王思政和崔氏感叹了一回,嘱咐子孙晚辈,日后行事要更小心了。

所以,闹成这样,同安大长公主这时候都不好拒绝了。不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若是拒绝了,指不定闹出什么话来。同安大长公主还是很有些政治头脑的,立即就答应了。并且拿出压箱底的宝石,给王润打了一支赤金镶红宝飞凤滴珠钗,那红宝红艳欲滴,是早年先帝赏的,即便这么多年了,同安大长公主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的。那金凤是请京中最好的工匠打造,光工费就花了大价钱,凤形线条流畅,纤羽可见,凤首吐出一小串红宝珠串,光华夺目,几乎没把人眼给耀花了。

及笄礼是在家庙里举行的,已经演练了许多遍的王润表现还是很镇定的。但当同安大长公主拿出那支赤金镶红宝飞凤滴珠钗时,嘴角不由抽了抽——太暴发了啊,还好这玩意儿只是看着沉甸甸的,分量倒还好,不然她的脖子可受苦了。

不过其余观礼的众人倒是未觉,皆端正地观看礼行。

十五岁的少女,正如含苞待放的初蕾,亭亭玉立,娇艳非常。方才还着少女襦服,此时却已加了笄,穿上大袖长裙礼服,向父母行礼,感谢养育教导之恩。

不说柳氏忍不住红了眼圈儿,便是王仁祐也不免唏嘘。女儿长大了,行了及笄礼,便是成人了,可以嫁人了。

果然,及笄礼过后半月,便有宫中天使持了敕告上门。

王家上下早就严阵以待,倒也不慌乱,井井有条地接待了宫使,奉上丰厚的荷包。这本是件好事,又是未来晋王妃的娘家,那宫使倒也没那么公事公办,笑眯眯地接了荷包,而后方才从容有条地宣读了圣旨。

其中大意是:我家的儿子晋王年轻有为,听闻你家女儿貌美贤淑,堪为婚配,特赐为晋王正妃,择日完婚云云。

呼,拖了两三年,终于转正了!

听着丫头们一言一语地实况转播,连那公公长得什么样儿,怎么个慈眉善目都形容地跟写人物作文似的,王润却只有这一个感觉。

她的心里还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希望这时间过慢些,最好一秒当一年过,永远都这样才好。但这哪里可能?

另一方面,却又希望日子快点过,是死是活,一刀子就完了。何必拿钝刀子慢慢磨?

但这两样都不可能,时间是世界上最让人无奈的东西,谁也不能做它的主。

晚上柳氏来她屋里的时候,便将事情说了。

当着亲娘的面,王润倒也没什么害羞的感觉,只是沉默不语。柳氏却是忐忑的,道:“明日同安大长公主就要上门了,我的儿,你是个什么主意?”

王润听了这话倒是笑了,道:“阿娘这话糊涂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容得了我有什么主意不成?”应该说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让她拿主意的。她不想当这个悲催的晋王妃,日后杯具的王皇后,但是不想有用吗?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不想不要都是荒谬的笑话。

柳氏听了,不由苦笑,道:“是阿娘糊涂了。”

王润听她这话,反倒安慰道:“阿娘别这么说,瞧瞧前番我及笄礼上,谁不夸我有福气的?偏咱们这样子,若让人知道了,反倒要笑咱们矫揉造作,不知惜福了。”

柳氏听了这话,不由更是心疼,自己这个当娘的,竟要女儿来安慰,忙笑道:“是,是阿娘的不是,还是咱们润娘懂事。”

王润抿嘴笑道:“阿娘又来了,自己家的女儿就随便夸,也不是这个夸法。”

柳氏笑道:“这怕什么,我的女儿我心疼,我爱夸,谁管的着?”这会子不和女儿多说笑,日后只怕机会就更少了。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回话,柳氏方才回去。王润方才由众人服侍着睡了。

次日一早,阖府上下便早早起身准备。

不久便见同安大长公主带着人上门来了。同行的人和物中,还有两位金灿灿的公主和一对肥嘟嘟的活雁。

长乐公主和晋阳公主。

王家上下惊了又惊,这两位公主可都是皇后嫡出,圣宠优渥的。

崔氏柳氏惊得合不拢嘴。

这算是怎么回事?今日是纳采,六礼的头一项,从来没有纳采的日子里男方女眷前来的,其中一个还年未满十岁。同安大长公主虽然也是男方的女眷,但她是钦定的媒人,她来自然无可厚非,可这两位是怎么回事?

不过好在两位是见识过风雨的,很快把情绪控制住了,赶忙请两位公主进去。

长安公主笑道:“两位夫人不用客气,是我等莽撞了。只是今日是九弟纳采之日。我等姐弟素来亲厚,晋阳又极想见见未来的九嫂,便随了姑婆母来瞧瞧,凑个热闹。还望两位莫嫌我们打扰才好。”

她这般说着,却见晋阳公主朝她送了个白眼,明明是五姐自己也想来,却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五姐真坏。长乐公主只当没看到。

这一幕崔氏柳氏却是没看见,心里却道:借我们俩胆子,我们也不敢嫌弃啊!忙道:“不敢不敢。”

同安大长公主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们,她一早进宫去请命,不想被两位公主逮了个正着。这长乐公主是长孙皇后的长女,素来得圣人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即便已经下降,但夫家是亲舅舅家,丈夫又是亲表哥,所以这么多年来,依然是横冲直撞的。即便是彪悍如同安大长公主也拿她没办法。至于晋阳公主,虽然比长乐公主乖巧,但是也是个皇家公主的脾气。年岁幼小,如何哄得住?偏偏圣人又宠得紧,女儿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纳采这样的事,居然就答应了让她们来凑热闹。新郎官小小的幽怨的心情被忽略在一旁了。

这边正事已毕,双方的庚帖也已换过。这初礼便算完满了,两位娇贵的公主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礼毕了,吃了茶,便由卢氏请了两位公主到王润房里去见见。

卢氏虽然是大家子出身,但皇家公主却只见过同安大长公主一个,还是个年老兼半途出家的。这回来的两位倒是实打实的娇公主。天下谁不知道长乐公主和晋阳公主是最得圣人宠爱的?卢氏到底年轻,这时候便露了怯,小心翼翼地请了二人到王润的园中。两位公主倒是见惯了这样的人,也不以为意。

王润早得了消息,也是吃了一惊。不过知道两位公主都是日后自己的嫡亲大姑子小姑子,便打点些万般精神来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及笄礼的程序请参考百度。本来想拖开来写,但是想想若是这样不过是把百度上的资料给加工一下,没什么意思,干脆缩略一下,加快进程吧!

海葵好威力!家里漏水的厉害。

刘翔终于败了,退了。唉,四年前就该拼了,偏偏又熬了个四年,真心没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