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俐从她的回忆里哭醒,入眼的便是吴洛那张漂亮的脸庞,和记忆里没有什么不同。

他垂着眉眼,面目模糊,坐在病床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连伶俐俐醒过来他都没有发现。

苏酥酥第一个发现伶俐俐睁开眼睛,她扑到伶俐俐跟前担心地询问:“俐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是气血两虚休养不够,受到刺激所以才晕倒……”

像是想起什么,苏酥酥看了吴洛一眼,面有责怪之意。

苏酥酥皱着眉头对伶俐俐说:“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里喝中药调养,不要去上班了。”

伶俐俐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冲苏酥酥点了点头,浑身酸软无力。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沙哑着声音,低声问:“现在几点了?”

“已经晚上八点了,你昏迷了整整七个小时,现在应该已经饿了吧?”沐码码从保温饭盒里拿出两个碗,“我给你买了乳鸽枸杞汤和豆浆大米粥,现在要不要起来喝一点?”

伶俐俐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酥酥将病床摇了上去,在伶俐俐背上垫了好几个枕头,让她靠得舒服一点,沐码码把餐桌打开,将乳鸽枸杞汤和豆浆大米粥放到餐桌上,坐在病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伶俐俐吃。

“我来吧。”

原本沉默不言的吴洛突然端过沐码码手里的碗,低垂着眉眼,舀了一勺乳鸽汤,送到伶俐俐嘴边。

伶俐俐将脸扭到一边,毫无血色的唇角紧抿,看都不看吴洛一眼。

“俐俐……”吴洛喊她的名字。

伶俐俐哑着声音说:“我吃饱了。”

吴洛皱起了眉头:“俐俐,听话……”

伶俐俐满脸的倔强,没有吭声。

苏酥酥对吴洛说:“吴洛,请你现在出去。”

吴洛没有动。

苏酥酥脾气上来了,皱起眉头道:“你要逼死俐俐吗?”

吴洛的眉头微微一抽,漂亮的桃花眼暗淡了下去。

他将手里的碗勺放到餐桌上,发出轻轻磕碰的声音,吴洛站起身来,神色莫辨地看着伶俐俐:“我先出去一趟,等会儿再进来看你。”他看了苏酥酥一眼,脸色不是很好,他皱着眉头对伶俐俐说:“你好好吃饭,身体是自己的,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因为这一句关心的话,伶俐俐的眼角又酸涩了起来。

等吴洛关上门,沐码码才端起餐桌上的乳鸽汤,一勺一勺喂给伶俐俐吃。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伶俐俐小口小口地抿着,大概是被汤汁的热气熏了眼睛,莫名的眼泪落了下来。

苏酥酥拿纸巾替伶俐俐擦眼泪,眼里有怒气,恨铁不成钢说:“你哭个什么?错的又不是你!”

伶俐俐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酥酥,我刚刚梦到高中时候的事情了。你说,那时候,如果先救我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伶俐俐低低地说:“那时候,握住我手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别介啊,如果我握住你的手,你爱上我了怎么办?”苏酥酥拧着眉头,非常痛苦地说,“我一定拒绝不了你的诱惑,和你在一起……可是这样的话钟笙哥哥不就便宜给了外人?”

沐码码面色古怪地看着苏酥酥:“你该不会真的考虑过吧?”

伶俐俐没有说话。

苏酥酥叹了一口气:“所以呀,不要总是想着过去的事情,你就算把脑袋想破了,过去的事情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分毫,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的路,你究竟要怎么走。”

伶俐俐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他说他没有办法离开我,其实我也没有办法离开他。”

“那就假装自己已经离开了他。”

苏酥酥握住伶俐俐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伶俐俐,她认真地对俐俐说:“俐俐,你已经不爱他了,你的心已经离开他了,你早就自由了!”

苏酥酥告诉伶俐俐:“只有先骗过自己,你才能够真正的离开他。”

“我做不到……”伶俐俐摇头,像是抓住手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恳求地看着苏酥酥,不停地摇头,却又渴望苏酥酥说服自己:“酥酥,我做不到……”

“你知道撑杆跳吗,俐俐?”苏酥酥的眼睛里充满了蛊惑,循循善诱的样子,“跳高运动员每次撑杆跳挑战新纪录的时候,都是在心里幻想自己已经跳过横杆之后重摔在地的样子,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究竟能不能够挑战成功,可他们从来都不会幻想自己失败的样子。”

苏酥酥目光坚定地看着伶俐俐,水润的杏眸里,有快要溢出来的华光。

“只有思想先到达目的地,你的身体才能够抵达目的地。”

沐码码一边乖乖听苏酥酥讲话,一边舀了一勺乳鸽汤,喂到自己嘴里。

沐码码砸吧砸吧嘴,喝出了鸡汤的味道。

沐码码郑重其事地对苏酥酥说:“酥酥,安利需要你!”

苏酥酥认真地看着伶俐俐,像是看着她自己。

“所以你要先在脑海里构想自己已经离开了吴洛的样子。你的心也已经离开了吴洛,你早就不爱他了,只是你自己还不承认。俐俐,你要先说服自己,先骗过自己,假装你已经不爱他了,最后你才会发现,其实离开他,也不是那么困难的,只是要有那一个念头,只要你走出那一步。”

苏酥酥的眼睛里像是有无穷的力量,给了伶俐俐莫大的勇气。

她渴望这种勇气已经太久了。

伶俐俐默念苏酥酥的话:“只有思想先到达目的地,你的身体才能够抵达目的地……”

苏酥酥将手伸到自己的脸前,双手扶脸,做出一个摘下面具的动作,是无实物表演,她假装自己手里有一个看不见的面具一样,苏酥酥将那个空气面具戴到了伶俐俐的脸上。

苏酥酥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这个面具就先借给你戴几天啦,不要摘下来哦,俐俐。”

沐码码乖乖地看着苏酥酥,默默用勺子舀鸡汤喝。

伶俐俐怔怔地看着苏酥酥,看到苏酥酥那一副笃定自信的样子,伶俐俐情不自禁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下的感觉有些莫名,仿佛她的脸上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面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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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酥酥和沐码码离开医院之后,吴洛在室外吸烟亭摁灭最后一根烟,推开玻璃门,走向医院。

他的身后,是一室的烟头,满目狼藉。

苏酥酥回过头,远远地看到吴洛插着口袋大步走进医院的身影,苏酥酥皱起了眉头。

她抬头,望向伶俐俐所在的十一楼。

不知道俐俐这次能不能挥散这片乌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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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过高楼大厦,花圃湖泊,苏酥酥回到灯火通明的钟笙家。

城诺围着围裙,正在做夜宵。

他拿着勺子问苏酥酥:“酥酥,晚上吃了吗?要不要来点夜宵?”

苏酥酥鼓着嘴:“气饱了,吃不下。”

城诺一愣,一副护犊心切的样子,拿着沾着烧汁的菜勺,卷起袖子,虎着脸道:“哪个臭小子敢欺负我们家酥酥?活得不耐烦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钟御山坐在沙发上,一边翻杂志,一边竖起耳朵。

钟笙端着一杯水从城诺跟前走过,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难道是宋辞?”

苏酥酥莫名其妙:关那只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什么事?

苏酥酥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不管不顾道:“反正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家上下三口三个大男人外带一只小白猫四只小黄鸡n脸无辜地看着苏酥酥:关我们什么事?!

我们何其无辜!

苏酥酥像女鬼一样飘到楼梯口,身体贴在扶梯上,幽幽地对正要上楼睡觉的钟笙说:“钟笙哥哥,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会松开手放我离开吗?”

钟笙握紧手里的马克杯,面无表情道:“说得好像什么时候我喜欢过你一样。”

苏酥酥激赏道:“真不愧是我喜欢的钟笙哥哥,男人就是要这样杀伐果决冷酷无情!”

钟笙:“……”

钟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楼去。

苏酥酥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给苏妈妈打越洋电话。

“酥麻麻,您这么久都不回国,该不会躲在国外给我生小弟弟吧?”苏酥酥不高兴地说。

苏妈妈凶巴巴说:“瞎说什么,你一个月能生出个儿子来吗?”

苏酥酥幽幽说:“说不定您天赋异禀呢?”

苏妈妈气道:“我要是天赋异禀,你不早就弟弟成群组成足球队了?”

苏酥酥没有说话,捏着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苏妈妈认真和蔼的声音:“酥酥,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不会再生别的小孩。你不要害怕……”苏妈妈的声音突然顿住,变得轻松起来,“养你一个小魔怪已经足够妈妈操心了,你知道现在的奶粉多贵吗?妈妈还想和你爸爸过几年舒坦日子呢……”

苏酥酥噢了一声,幽怨地说:“所以你们俩背着我躲到国外就是为了过舒坦日子吗?”

苏酥酥不高兴:“真是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