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伶俐俐曾经见证过吴洛最爱她的时刻,所以当他变得面目全非残暴不仁的时候,伶俐俐才会觉得如此难以承受,她像是被人从高处的悬崖推下来,摔得血肉模糊,失望和痛苦如刀割般清晰而刻骨,疼得她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苟延残喘,流泪痛哭。

听到伶俐俐的话,吴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呵呵,你说你恨我?”

他勾着唇角,捏住伶俐俐苍白尖细的下巴,薄唇无声地逼近。

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耀眼的华光。

“俐俐,你不知道,恨也是因为爱吗?”

“不要跟我提‘爱’!”伶俐俐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愤恨地推开吴洛,脸色惨白,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责任!你说的‘爱’字已经太多次变得太廉价了!”

伶俐俐的眼中有愤怒的眼泪,眼眶通红。

“我现在听到你说‘爱’字都觉得恶心!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渣哪里懂得什么是爱情!”

一遍口口声声地说爱她,一遍又残忍无情地伤害她。

吴洛他甚至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玩腻了别的女人之后又想回到她身边而已。

他只是习惯了她,离不开她,所以才会反复折磨她。

伶俐俐要紧牙关,恨恨地瞪着吴洛。

爱情应该令人感到温暖,得到治愈。

如果爱情令人觉得痛苦,让人觉得毫无希望,她还摇尾乞怜渴求它做什么?

吴洛低低地笑,面对伶俐俐的歇斯底里狼狈不堪,他却笑意盎然,如沐春风。

仿佛根本不把伶俐俐的眼泪和痛苦放在心上似的。

“俐俐,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动人吗?”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吴洛狠狠抓住了伶俐俐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着他,头皮被拉扯的疼痛令伶俐俐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她咬着牙齿,恶狠狠地看着吴洛,像是在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吴洛痴迷地看着她愤恨的眼睛,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就是你愤怒的时候。”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燃起了炙热的怒火,就像是一朵愤怒的玫瑰。”吴洛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这双愤怒的眼睛对你再次动心了……”

伶俐俐痛苦地咬牙:“你这个疯子。”

吴洛低笑:“可是你还是这样不可救药地爱着我这个疯子。”

吴洛的黑眸幽深,着迷地吻住了伶俐俐惨白的唇,呼吸变得炙热,可是伶俐俐却狠狠地咬破了吴洛的唇,吴洛松开伶俐俐,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吴洛的薄唇,令他变得如同吸血鬼一样妖异而阴冷。

他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狠意,残暴地将伶俐俐压在身下。

伶俐俐尖叫道:“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在伶俐俐凄厉的尖叫声里,吴洛撕开了伶俐俐的衣服,冷笑道:“我让你觉得恶心?呵呵,那么这样呢?还恶心吗?”吴洛刺穿了伶俐俐的身体,像是在证明什么。

吴洛讥讽道:“这样应该觉得很爽吧?”

伶俐俐痛苦地尖叫,挣扎扭动,像是已经疯了一样。

“别碰我!你别碰我!”

她不停地捶打吴洛,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被他踩碎揉烂的自尊,在那一刻变得更加破败不堪,她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却还是无力改变这一切,无法抵抗强压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的可笑的爱情,肮脏的救赎,似乎也在这一刻支离破碎,烧成灰烬。

眼前似乎被血雾弥漫,她闻到了腥甜的血气。

这种无力反抗无法挣脱的痛苦,令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残暴不仁的皮带,噼里啪啦作响,抽在她的身上,令疼得瑟瑟发抖,火辣辣的疼,她不停地求饶,却换不回狰狞的父亲半点理智。

她想起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分开双腿,冷硬的镊子在她的体内搅动,将那两团血肉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痛得她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双腿不停地打颤。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过得如此糟糕?

为什么噩梦总是要源源不断地缠着她?

心中陡然腾起了一股恨意。

她恨天道不公让自己出生在那样可怕的家庭。

她也很吴洛给了她希望却又将她狠狠推下悬崖。

但她更恨自己,明明她可以摆脱这一切,却自甘堕落身陷囹吾无法挣脱。

自甘堕落的下场只能是自取其辱。

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伶俐俐的眼神空洞,苍白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一个破败的娃娃。

她看不到她身前大汗淋漓的吴洛,看不到晃动的灯光和明亮的天花板,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回忆,她只看得到漫天漫地的血雾,遮天蔽日,厚重深沉。

事毕,吴洛从她身上起身,拍了拍伶俐俐冰凉的小脸:“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伶俐俐神情呆滞得近乎麻木,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吴洛不以为意,穿起了裤子,起身捡起了自己的衬衣,闲庭信步地走进浴室。

“吴洛。”

身后突然传来伶俐俐的声音。

轻飘飘的,让人想起夏日里拂过耳畔的清风,那粉色的肩带和伶俐俐被爆裂的水龙头所喷发出来的水柱,淋得满身都是,半透明的运动衫贴在她的身上。

吴洛有些恍惚,慢悠悠回过头。

胸口的疼痛令吴洛茫然地睁大眼睛。

冰冷的水果刀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伤口,吴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身前的伶俐俐。

伶俐俐穿着衣衫褴褛的连衣裙,握着那把尖锐的水果刀,将它捅入吴洛光裸的胸膛里。

她那张苍白清丽的小脸上,恨意是那样清晰。

触目惊心,刺痛了吴洛的眼睛。

吴洛捂着胸口,不断的后退,身形不稳,跌落在地,颤抖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俐俐,为什么?”吴洛张着嘴,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淌了出来,吴洛疼得闷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吴洛的脸色惨白,疼得唇角发抖,血色流失殆尽,“你怎么会……”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伶俐俐尖锐地笑了起来,神情有些麻木,她瞪大眼睛,像是有些神智不清,“就在你对我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伶俐俐恨意滔天,崩溃地尖叫:“吴洛,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吴洛伸手捂着流血的胸口,那猩红的血液从他苍白的指缝里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

吴洛神情恍惚地看着崩溃的伶俐俐。

半晌,才小声说了一句:“原来你真的这么恨我……”

委屈得像是一个考试不及格被父母打骂的孩子。

吴洛疼得微微喘息:“可是,俐俐,不值得……”

吴洛看着她,桃花眼里的暗光像是熄灭的残烛,孤苦死寂,他的脸色惨白,嘴角的血液不住地往下淌,像是流不尽似的:“你为了我这样的人,搭上一条人命,真的不值得……”

吴洛疼得闷哼了一声,皱起了脸:“……叫救护车,俐俐,你不能这么毁了你自己……”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谎话吗?”伶俐俐冷笑,“你不过是怕死而已,还假惺惺地装作像是为我着想的样子,虚伪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像你这么恶心的人怎么还不去死?!”

吴洛伤心地看着伶俐俐,像是被伶俐俐的话伤到了一样。

桃花眼里毫不掩藏的难过,像是一个买不起糖被驱逐出店的孩子。

“俐俐,你的后半生不能在监狱里度过……”

吴洛已经疼得意识有些模糊了,但嘴里却还是嘶哑地喊着伶俐俐的名字,呢喃细语。

“你怎么这么笨……就算要杀死我,也不能在你家里呀……”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断裂的琴弦。

“警察马上就会找过来,他们会抓走你……”

鲜血从吴洛的嘴里淌了出来。

“我的俐俐这么笨,被人打的时候,总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哭出声,在监狱里一定会被欺负……”

伶俐俐的眼泪落了下来,尖叫道:“你闭嘴!你闭嘴!你不要假惺惺!”

吴洛悲伤地看着伶俐俐,眼里的脆弱如同易碎的玻璃:“是我对不起你,俐俐……”

“可你不能因为我这样的人丧命,不值得……”吴洛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脸色煞白,吐出了一口鲜血,“俐俐,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行礼,拿走所有现金,逃到别的城市,就算听到我的死讯,也不要回来,千万别犯傻去自首,我不值得……”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吴洛急急地说:“也别为我自杀,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吴洛的意识渐渐模糊,语气越来越弱,“我不值得你去死……”

吴洛失血过多,唇色如纸,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刻还在喊着伶俐俐的名字。

“对不起,俐俐,我爱你……”

伶俐俐静静地看着闭上眼睛的吴洛半晌,眼睛里黑沉沉的,一丝波澜也没有。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她杀死了一个人,杀死了她曾经最爱的男人,但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害怕,也没有难过,只是觉得解脱,仿佛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没有去确认吴洛的死亡,神情麻木地走进浴室里,拧开花洒,水柱喷了下来,她要洗掉身上的污秽,洗掉他的气息,她要赔他一条命,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

伶俐俐洗完澡之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蹲在吴洛的身边,就要拔出他胸口的水果刀,将它刺进自己的胸膛。

可是她的手机却凄厉地叫了起来,那悦耳的铃声在血色弥漫的房间里显得如此突兀而惊悚。

伶俐俐愣了一下,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是想和世界说再见,也可能想要听听是谁跟她打电话,记住世界最后的声音,她缓缓走到沙发边,捡起了自己的手机。

打电话的人是苏酥酥。

伶俐俐心想,真好,是酥酥。

她一定要和酥酥道别,不然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死掉,酥酥一定会跳起来骂她。

她已经让酥酥失望太多次了,不能连道别都让她失望。

伶俐俐划开了接听键。

苏酥酥喋喋不休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俐俐,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长得超像你,细腰长腿的,身材非常好,然后我就追上去拍她的肩膀,喊你的名字,结果她回头瞪了我一眼,以为我是骗子呢……大家都是女人,我能骗她什么呢,真是……简直是个神经病!我让她也拍我的肩膀,我还给她,结果她还骂我……”

苏酥酥碎碎念的样子,就像是日常一样。

最后苏酥酥才问:“俐俐,你到家了吗?到家了竟然不给我打电话,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呀!”

伶俐俐的眼泪落了下来,无助得像是迷路的小孩。

“酥酥,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