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坚一听,顿时又觉泄气,只觉得跟着一个老头子游园,怎样好的景致怕也没了兴致。实则阮一鸣方当盛年,与“老头子”三字沾不上边儿,只是他为人方正,淳于坚一向觉得他无趣,和南书房那些教习的老头子一般无二。

阮云欢见他垂头丧气,不由好笑,趁旁人不注意,在他身畔悄声道,“那园子极大,走丢个把人并不稀奇!”

“当真?”淳于坚眼睛一亮,向她望来。却见阮云欢只抿唇一笑,便随在众皇子身后行去。淳于坚忙跟了上去,悄声道,“好云欢,我好不容易出宫,今日你说什么也要带我好好玩玩儿!”

阮云欢低笑,“嘘”了一声,指了指淳于顺的背影,说道,“莫要让端王殿下听见!”

淳于坚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淳于信听到身后嘀嘀咕咕,便回头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阮云欢含笑道,“六殿下向臣女打听园子里都有哪些小姐在呢,怎么能说给四殿下知晓?”

“云欢!”淳于坚顿足大喊,涨红了脸道,“四哥,你别信她,她又拿我寻开心!”

淳于信笑道,“便是当真如此,也无不可!前几日父皇还说,到下一次选秀,就该给我们六皇子选妃了!如今你果然有瞧得上的小姐,便早些儿说出来,让人家给你留着,莫让旁人抢了去!”

淳于坚一张脸涨的通红,憋了片刻,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父皇还说,这一次除了二哥的正妃,还要给你和五哥各选两名侧妃!”

淳于信挑了挑眉,不语,却侧头向阮云欢扫去一眼。阮云欢心头一动,也是不禁向他望去,二人目光触个正着,淳于信唇角挑起一抹笑意,阮云欢却是一怔,转过头去。

一旁淳于昌淡淡道,“你们斗嘴,怎么好端端的扯上我?”

淳于坚笑道,“我不过是说父皇的原话,五哥急什么?难不成秀女里果然有五哥喜欢的人?”

淳于昌横他一眼,说道,“纵要选人,也未必非得是秀女!”

“呀!”淳于坚惊叫,指他道,“五哥,你乱说什么,不从秀女里选,难不成你瞧上了民间的女子?”皇帝甄选妃嫔,都是在文武官员的嫡女中挑选,莫说寻常百姓没有这个资格,就是官室庶女,要想挤身皇室的,也是少之又少。

淳于昌含笑不语,目光却向阮云欢一望。

淳于信瞧在眼里,不由心头一跳,细细向阮云欢瞧了一眼,见她微侧了头,显的神思不属,一时间心里也是无底。

四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前边端王淳于顺听在耳里,也只勾唇笑了笑。虽然见这位睿敏县主的时候不多,但却已不难发现,她和六弟淳于坚亲厚,和四弟淳于信随意,对三弟宁王淳于康却有些戒备。

而对五弟淳于昌……似嗔,似恨,有些刻意的疏离,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捻,竟然是看不懂的古怪情绪。

而行在最后的阮云乐,眼瞧着阮云欢和淳于信说说笑笑,满心酸江醋海。有心想要凑上前去,却想若不是阮云欢得了那盏灯,自己也不会被禁足,心里对她的恼恨便又翻了一倍。却不去想,若不是她去讨灯,又怎么会发生这件事?

说话间已走到园门,已有得了消息的公子三三两两的进入园子,见这一行人走来,均纷纷停住见礼,更有心巴结的,便随后同行。

端王淳于顺抬头向园门一望,但见白墙正上方只留了一片灰色的空白,便笑道,“怎么好好的园子,还没有取名儿?”

阮一鸣灵机一动,说道,“园子刚刚修葺,还不曾斟酌这细致功夫,端王殿下既来,便请赐个名儿罢!”今天到这府里的人,以端王的身份最高,如果能得了他的墨宝,也给这园子增色不少。

阮云欢暗暗挑眉,心里好笑。阮一鸣身为一朝之相,这顺杆爬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

淳于顺也笑了出来,说道,“阮相,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倒是趁火打劫!”略略一想,笑道,“园子未看,还当真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儿才好,不如先去瞧了园子再说!”

阮一鸣连声赞好,侧身引路,带着众人进园。这里离前院较近,一路上假山湖石,亭台楼阁,环境极为清幽,却没有院落居处。

转出一片曲折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汪湖水碧波荡漾,呈半个圆形将整个园子一分为二。

淳于顺一挑眉,笑问道,“怎么我记得后院的湖也是个半圆,只是较这里小一些!”

阮一鸣点头回道,“端王好眼力,这两片湖水均是半圆,中间有一河相通,瞧上去像是一枚打破的玉佩,所以唤做碎玉湖!”

“哦!”淳于顺恍然,笑道,“原来碎玉湖是指大小两片湖水,本王一向以为是后园子里那面。”

一边说,一边前行,但见一路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淳于信向阮云欢瞧了一眼,说道,“我听说这修这园子睿敏县主出了不少的主意?”

阮一鸣回道,“是!这园子荒废多年,修整费时,是云欢命人修整,大概布局,也均是云欢拿的主意!至于亭台楼阁,却是工部辛侍郎辛大人帮忙!”

淳于信点头,眼底便闪过一抹赞赏,身子悄悄向阮云欢身边一靠,低声道,“小狐狸,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阮云欢向他笑望一眼,却含笑不语。

此刻早进了园子的一些公子见了这一行人,也渐渐聚拢了过来,闻言纷纷赞叹。阮一鸣见均是男子,只有自己两个女儿夹在人群里,便道,“云欢、云乐,你们去照应各位夫人、小姐,这般大的园子,莫要走失!”

“是!”二人齐应,施礼向众人道别,折向另一侧小路,相偕而去。

一离开众人视线,阮云乐便瞬间冷了脸,翻眼向阮云欢一瞅,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奔去。

阮云欢也不以为意,瞧着她的背影转过假山之后,只是挑唇笑了笑,脚下不疾不缓,绕过花树,踏上长桥,向湖岸戏台子行去。

如果今日果然有节目,那里是最容易找到她的地方。

戏台子上,大戏早已过了三折,老夫人见她进来,招手道,“云欢,今儿你是寿星,怎么还四处张罗?快来歇歇!”

阮云欢笑道,“方才是爹爹唤去有事!”说着,行前给诸位夫人见礼。

汤氏笑问,“怎么听说皇子、公子们也进了园子?可见你两个表哥?”

阮云欢笑道,“爹爹说这园子刚刚修好,还不曾住人,便请各位殿下、公子们进来瞧瞧!我们进来的想是晚一些,不知两位表哥逛去了何处?”目光在彩棚内一转,却不见沈子涵的身影,想来是听说众公子进了园子,便去寻找公孙致,不由暗暗好笑。

程夫人、李夫人坐在一处,见她过来,便笑道,“方才我们还说,闻说这园子是你修整的?一个大小姐,竟有这等本事,日后谁娶了你,才是福气!”

阮云欢好笑,说道,“不过是云欢手里恰好有几十号子闲着的奴仆,怎么是云欢修整的?这里的石头云欢可是一块儿都不曾动过!”

两位夫人齐笑,程夫人指着她道,“就是长着一张巧嘴,哪个说你自个儿搬石头了?”

三人说笑一气,阮云欢见程秋茗不在棚内,便问道,“程姐姐呢?方才从我院子里出来,我被爹爹唤去,再进园子竟不见她!”

程夫人笑道,“方才也不知道何事,和平阳王世子妃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儿,这一会儿又不知溜去了何处,这丫头越来越疯了!”虽是笑责,眼底却已不是半年前的伤痛,眼瞧着女儿一日一日放开心胸,心里只觉大为宽慰。

阮云欢点头,笑道,“她二人亲厚,时时说话连我也背着,待会儿回来,定要细审!”

正说着,但见阮云乐大步奔了进来,一见阮云欢不由一怔,死死向她瞧了两眼,才去给老夫人和各位夫人见礼。

阮云欢挑了挑唇,露出一抹浅笑。阮云乐比她先行一步,本应该比她早到,只是这园子里的道路,她略略花了些心思,要想走在她前头,本就不是难事。

这一翻闹腾,时辰已经近午,午膳是分内院外院各自去用,秦氏一边吩咐小丫鬟们园子里寻众小姐回来,一边吩咐厨房传膳。

众人听到,笑道,“这春光大好,想来均是玩的兴起,哪里寻得回来,倒不如各自弄一些饭菜,命丫鬟们送去,也省得全回来,搅了我们听戏!”

秦氏笑道,“这哪里是待客的礼儿?”

秀女初选秦翊荣登榜首,秦二夫人人逢喜事,今日一改素日的内敛,整个人打扮的珠光宝气,闻言笑道,“方才我听翊儿说,云乐的新院子极好,院子里一盆极大的春海棠开了,要在那里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呢!你便随她们去罢”提到秦翊,一脸的得意。

阮云乐一听,忙跳起身来,说道,“表姐已经去了吗?我还正想上哪里去寻呢!”忙唤过几个粗使的小丫鬟,说道,“选一些秦三小姐爱吃的菜,一并送到我的新院子里去!”说完,向众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奔了出去。

老夫人见她行事毛躁,便不由的皱了皱眉。汤氏淡笑,说道,“阮二小姐倒是个急性子!”

程夫人道,“年纪还小,大一些便稳当了!”

李夫人啜着手里的茶,却向阮云欢瞧去一眼。

阮云欢回她一笑,也婷婷起身,说道,“几位姐姐不知去了何处,还有骆家小姐和桑家小姐几个妹妹去瞧西边的瀑布,我去瞧瞧,看她们要用些什么?”向众夫人一一行礼,带着青萍离去。

刚刚出了彩棚,便见白芍匆匆的行来,一眼见她,忙迎了上来,以手抚胸,笑道,“奴婢巴巴的后院跑到前院,又从前院跑回来,却原来小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