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早上梅鲁出门开始,易时煊心里不时涌现不安的情绪。梅鲁虽然跟他说过那是单挑战术,可现在想想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要说这事到底有哪些不对劲之处,一时也真说不清楚。

除了那些参战的银尾人鱼,他们都不能去观看比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叶特有事要出门一趟,他就在家里边带小乐青,边把他所知的香水知识记录下来,以此来挥去心中的不安。

下午两点钟左右,小乐青饿得哇哇大哭,易时煊就轻轻抱起小乐青跑去客厅冲奶。试过温度后才慢慢地喂着小乐青,好不容易才喂饱了小乐青,正想抱着小乐青散散步,却见叶特步履匆匆地冲进了家里。

小乐青此时打了个饱嗝,嘴角流出一些奶渍,易时煊低头帮小乐青轻轻拭去嘴角的奶渍,并未注意到叶特突然打了个踉跄,险些直接摔倒。

“时煊,祈国有一大批人鱼军队闯入我国,看样子像是想要夺取我国现在生活的海域,快点抱着宝宝离开这里!”叶特脸上全是慌乱,他也顾不得方才差点摔倒的事,伸手就拉着易时煊往房外跑去。

猝不及防就被叶特拉着往外跑的易时煊急忙稳住怀中的小乐青,此刻他也没时间去想为何会有人鱼军队闯进这片海域。但见叶特脸色如此凝重,心知此时容不得多想,心中只念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早些找到一个安全之地。

可当他踏出了家门,眼前所见却让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海面上浮着不少翻白的海鱼,本是壮观宏伟的房屋由远至近地开始倒塌,轰隆隆地倒进海中,片刻之间只剩汹涌而出的水花。

房屋倒塌的速度快得犹如闪电一闪而逝,来不及逃难的雌性只能变身为人鱼,以保性命。那些带着小雌性的雌性将变身为小人鱼的孩子紧紧护在怀中,心慌意乱地朝着远处的船舶游去。

不少人鱼飞跃而下,捞起落入海中的雌性就往附近的船舶极速飞去。与此同时,海面空中亦有两批人鱼正在拼死较量,一批人鱼额上的鱼鳞印记不时闪着亮光,另一批人鱼背上都纹有一排鱼鳞印记。

易时煊怔怔地望着那两批斗得你死我活的人鱼,他记得梅鲁说过,人鱼和雌性的区分方法,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区别。汀国人鱼额上带有鱼鳞印记,晋国人鱼手腕带有一圈鱼鳞印记,而祈国人鱼的鱼鳞印记就在他们的背上……

看见这种如修罗场那般的景象,毫无预警地,易时煊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他强忍住这种钻心的疼痛,牢牢抱紧怀中的小乐青,摇摇晃晃地跟在叶特后面,头也不回地朝着最近那艘船舶奔去。

那些船舶都是几个月前重新制作的,毕竟他们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没想到此时竟然真的发生了这种突然的事情。雌性虽然可以变成人鱼,可有些年老的雌性和带着孩子的雌性却是不便,必须得尽快用船舶将他们运送到安全的地方。

叶特似乎察觉到易时煊此时的步伐有些缓慢,面色惨白地转过头来,却看见自家房子正在慢慢倒塌,登时失声大喊:“时煊,速度再快点,咱们家的房子正在倒塌,快些离开这儿!”

听到叶特的大喊,易时煊心里不停催着自己要快些,可脑袋却是越来越疼,疼得他都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怀中的小乐青好似感受到危险正在临近那般,张开小嘴哇哇大哭,小手小脚还使劲乱踹。

身上被小脚踹了几下,力道虽然很轻,却让易时煊的意识清晰了些。低头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小乐青,易时煊心里突生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惧,那种熟悉且陌生的强烈恐惧由心底直至百骸。

那一瞬间,好似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本该有的功能那般,他听不到旁边那些凄惨的哭喊,他看不清眼前所要前进的道路,他更是感觉不到此刻身处的是何种境地。

“哇哇哇……哇哇……”近在耳侧的稚嫩哭声惊醒了陷入恐慌之中的易时煊,他忍住脑袋欲裂的疼痛,疾步朝着那艘好似越来越远的船舶走去。

他绝不能让小乐青出事,小乐青还不到三个月,还没有喊他一声爸爸,还没有真正看过这个世界。那一刹,眼前闪过好多模模糊糊的影像,汹涌澎湃的波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相似的画面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怀中忽然被塞进了柔软的小身体,惊慌失措的叶特来不及细想,急忙抱紧怀中的小乐青。却见易时煊一手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阿爸,你带着宝宝先走,我很快就会过去。”易时煊此时只能催促着叶特快些把小乐青带走,脑袋疼得他眼前发黑,手脚亦是迟钝得就像是没了油的老机器,动一步犹如登天之难。

叶特低头看着怀中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起来的小乐青,再抬头看向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以保持清醒的易时煊,最后还是咬牙带着宝宝快速朝船舶走去。小乐青还那么小,他们不能让他发生任何意外。

易时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到了船舶那边,正准备走上船舶的时候,一条人鱼自他眼前轰然落入海中,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他身上的衣服霎那湿透。他顾不得这些,旋即继续迈步走上船舶。

却是这时,一条银尾人鱼忽然冲至他的面前,他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条人鱼抓起肩膀腾空而去。再低头看向那艘船舶,上空有不少人鱼正在混战,也有不少雌性像他一样被人鱼抓走……

却说另一边,海面上十几组银尾人鱼还在使出全身力量,势必争个你死我活,他们从早上打到下午,到了现在都没有分出胜负。

银尾人鱼本就有着极高的能力,充沛的精神体力,平时训练都能持续训练几个小时以上,更何况现在是为了一座可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改变的岛屿。

过来对战的银尾人鱼统共有二十一组,如今已有六组分出胜者。眼看接下来那几组人鱼陆续有了倦意,估摸着再过不久又会有几组可以分出胜负。

正是那些人鱼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忽然有一条并非参战中的银尾人鱼极速而至。激烈交战中的人鱼并未在意那条人鱼,继续他们未尽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的人鱼则是上前阻止那条人鱼接近战场。

却见那条人鱼尚未来到战场中,便用中气十足的嗓子大吼了一声。吼声带着惊人的愤怒,海面亦因那声怒吼升起数丈多高的水花。水花中带出不少五彩斑斓的大小海鱼,落到水中已是肚皮翻白。

激战中的梅鲁听到那声带着无限愤怒的怒吼,心中忽然涌现一阵揪心的疼痛。他记得易时煊当初屡屡陷入危险的时候,他的心都会这样毫无预警地刺疼……

“祈国人鱼突然来袭,汀国人鱼速速回去击退敌人!”又是一声比方才更加愤怒的吼声,那条人鱼运用最大的音波对着正在朝晋国人鱼进攻的国人大声吼道。

祈国人鱼突然来袭?为何会在大部分银尾人鱼出来迎击晋国挑战的时候会有他国人鱼袭击?祈国怎么会突然袭击他们国家?

一瞬间,千千万万个问题直直涌上心头。狠狠地甩甩脑袋,梅鲁很清楚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应该要立即回去。他们的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他们,此时真的是片刻也耽误不得。

霎时,海上爆发出直冲云霄的怒吼,那是从心底深处直接冲破喉咙的吼声。海面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声怒吼,迅速升起汹涌澎湃的波涛。汀国银尾人鱼全都陷入疯狂状态,全部急速赶回有着他们家人的海域。

当他们以雷霆之速赶回他们的家园时,他们只看见波涛汹涌的海面,他们生活了几个月的房屋竟然全部倒塌。海面上都是翻着白肚皮的海鱼,鲜艳刺眼的血红色,那是他们国人和敌国人鱼的鲜血。

没错,敌国,祈国既然会突然袭击汀国,无论以前的交情如何,他们已然成了汀国最大的敌人。海面和高空中还有不少本国人鱼和敌国人鱼战斗,梅鲁等人来不及多想,立即投入到战争中。

厮杀已经成了没有尽头的道路,湛蓝色的海洋早已不再是让人觉得心情平静的湛蓝色,而是一片艳红的残血之色,落入海中的不再是被人鱼之战无辜殃及的海鱼,还有那些能力超强的人鱼。

此次厮杀从梅鲁等人回来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当祈国人鱼收到指令速速退兵的时候,汀国海域已经成了凄惨不堪的战场。海面漂浮着各种海鱼,汀国的人鱼,祈国的人鱼,全部呈现着面目全非的姿态。

梅鲁此刻没有任何心情哀恸这个极其惨烈的结果,当务之急,他还要赶紧去找易时煊,阿爸和他们的宝宝小乐青。下一瞬间,高大的身影刹那消失,海面早就不见了那道震慑人心的身影,恰如一阵风那般忽然不见踪迹。

当梅鲁找到那几艘装载着汀国雌性的船舶时,护着船舶的人鱼看见他们便已经知道祈国人鱼应该已经被击退。可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保护好本国那些雌性,刚刚才有些放松的心情又变得异常沉重。

梅鲁焦急地在几膄船舶间寻找易时煊和叶特的身影,船舶上拥有太多的雌性,他已经不能靠气息来察探他们在哪艘船舶,只好一一寻找一遍。带着期冀的心情踏入每一艘船舶,可一艘艘船舶过去,只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当怀着中最后一丝期冀到达最后一艘船舶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抱着宝宝的叶特。他强忍住心底的不安,细细寻看了周围一圈,却是真的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底的疼痛越加清晰起来。

“阿爸,你们没事吧?”梅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落到叶特身旁,低头看着满脸泪水的小乐青,心里不断地祈祷:时煊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或许他刚刚没有找清楚而已,他肯定会在别的船舶!

“我们没事,可时煊他……”叶特脸上都是痛苦之色,他看着面色比他更加痛苦的梅鲁,真的不知应该如何告诉梅鲁那些事。易时煊就在他眼前被那些人鱼抓走,他真的不知道易时煊会不会因此遇难。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叶特心里涌出强烈的恐慌,只能不停摇头否认那样的可能。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易时煊肯定会没事的,他那么疼宠小乐青,肯定不会丢下小乐青不管的。

“他怎么啦?”梅鲁压抑着心里那种想要杀尽祈国人鱼的冲动,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免得过于冲动而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来。

“他被祈国的人鱼抓走了,那些人鱼抓走了不少年轻雌性。”想起先前所见的情形,叶特直到现在还觉得惶恐不安。

“该死的祈国,我一定会好好算这笔账。”听到祈国人鱼抓走不少雌性,梅鲁隐约猜到一个可能。那些人鱼竟是费尽周折地抓走雌性,肯定不会伤害那些雌性。知道易时煊暂时没有危险,终于冷静了些。

想到那些祈国人鱼竟是在国内多数人鱼出去迎战晋国之时闯入国内,梅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是如他所想,那么他们就是真的着了晋国的道。

只要一想到真是如此,梅鲁咬牙切齿地看着海面漂浮的祈国人鱼,眸中带着浓浓的愤怒。祈国既然不顾以往两国的交情做出这等事,不管国王陛下那边如何,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