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商量着来。”谢慧齐笑着点头。

说起来她现在日子虽不复往日荣华富践,但过得确是舒心。

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块儿也难免磕磕碰碰,但她不是个盯着别人怎么活的,儿媳妇罢心眼也大,也放得宽,双方都相互体贴着来,确是和睦。

居夫人听了满心欢喜,眼巴巴地等着言令,言大夫一过来,她就盯着人看,看得言大夫老脸都红了,把着脉的手都有点不稳。

言令把完脉也是道,“老奴看也是双胎,下月日子久点再把次脉,如若还是双脉,就是十拿九稳了。”

居夫人忐忑,“现在还不能定?”

“回居夫人,再把一次就妥了。”言令低着头恭敬地道。

“哦,哦。”居夫人也不追着问了,哦了两声,朝谢慧齐干巴巴地说,“一个两个都好,您说是吧?”

“当然。”谢慧齐朝她微笑,下巴微一扬,居夫人心里也就稳了。

只要亲家夫人不计较这个就好。

家中又要多添孩子,齐君昀一得知后,又划了块地出来,打算新建幢房子,这划的地有点远,离主宅还有一段路程,是在整个主城的背后去了,谢慧齐先是疑惑怎么隔这么远,等到丈夫拿图纸给她看,商量着房型后,才知这楼是给他们两老建的。

“我们搬出去?”她稍有点不解。

“嗯。”齐君昀拿着指着图纸道,“这里给你建一处画房。”

他指着他书房的对面的空地接道,“你在楼台画画,我在楼下编书。”

“编书?”

“嗯,多活几十年,多做点事。”齐君昀额额首,“你也一样。”

她得活跟他一样的长,管着他。

谢慧齐忍不住笑,这事还真是挺困难,不过也不是做不到,她这么些年也有几次总觉得熬不过那道坎,不也是靠着他的体温过来了。

“那好罢。”她笑着点头。

齐君昀看着她的笑脸,抬起笔在她鼻间点了一点,谢慧齐赶紧拿帕去擦,嘴里道,“莫要胡来。”

齐君昀收回眼,又道,“还给你建个铜梯子。”

他知道她喜欢他们曾经去过的那幢铜楼,他是无法给她打个铜楼了,但铜梯子还是给得起一架的。

“就一个铁铜子呀。”

“嗯。”

“楼房不给一个?”

只打算给个铜梯子的齐老爷顿了一下,拿着笔敛着眉看着图纸,过了一会迟疑地道,“那我……”

还没等他说那他再想想办法,却听他夫人笑出了声,他抬头看到她抵嘴闷笑不已,有些不悦地皱眉道,“莫要顽笑。”

“好罢,铜梯子。”谢慧齐笑着靠近他,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就铜梯子了。”

在沙漠中建铜楼那无异于建个海市蜃楼,有个铜梯子就已足够好了。

难为他总记得她最喜欢的是什么,在时光中总给她惊喜。

她笑得欢畅,知道她是高兴的,齐君昀听着心也舒展了开来,眉目也柔和下来。

**

这一年年中,谢慧齐收到了故人中王妃送来的一份大礼,其中美裳佳酿有好几车,还有众多吃食,与数百奴仆。

这群人走的是偏道,说是走了一年才来到齐家城。

死物都包得很全,送来也无太多损失。

而奴仆以女者居多,六百奴仆,三百余十二三岁的女童,一百来个二十出头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剩下的一百余男仆则是十五六到二十余岁的壮实男儿。

东西跟人是中王妃托人送来的,除了领头的人跟谢慧齐,谁也不知道这一行人物出自她手。

身契交到谢慧齐手里后,令头的人交待完毕,就带着身边的那几个人连夜走了。

送来的女童皆是从各处义庄选来的孤女,面容皎好,再长大点,在男丁人满为患的齐家城,她们个个都不愁婚嫁。

即使是那些年轻女子,有些看起来是嫁过一次的,但她们的身姿容貌也是中人之姿,也是抢手得很。

这些人都是挑了最好看的来,看她们进城时哪怕风尘仆仆也是尽力整洁的模样来看,中王妃这礼送得实在太“用心”了。

齐家城这几年也来了不少英雄好汉,便连来投靠的匪帮也是有的,但恶劣的环境注定沙漠边关是缺少女人的,像蚊凶还不是苦寒之地,现在日子也好起来了,但长得好的姑娘就是卖身为奴也想要去大忻当奴婢,要是能去人间天堂的忻京,即便是落入花柳之地,也是有众多穷苦家的百姓动心。

而要在边关,在沙漠里要靠双手活下来,那是一生都会极其艰难,蚊凶被收入忻朝后即便当地官府禁止在蚊凶买卖女奴,但每年都有很多女孩儿背着包袱去往那个遍地都是黄金,美食美裳,人人都活得像神仙的忻京。

苦地方娶媳妇总是件难事,齐家城身在沙漠,哪怕是沙漠中的宫殿,但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女性也是很少,所以这四百余女者一入城,齐家城的那些光棍佬儿个个都择了家中最干净最体面的衣裳穿在身上,天天牵着家中的牛羊马往齐府门前溜。

齐家原本的那些没娶亲的护卫们也是没捺住,天天挤着他们的领头人往齐大管家家里轰,指着他给他们把媳妇占了。

中王妃这给的真是要人命的大礼,谢慧齐这里都得了绿姑家中的请。

绿姑家中还有个小儿子还没娶亲,这小儿子仗着夫人对他好,一到他得空的时候就归府来给夫人磕头,也不说要人,就光傻笑,绿姑被小儿子臊得慌,自己开口跟夫人求了。

一群想媳妇的大小光棍眼冒绿光,齐府的大小主母们都哭笑不得。

齐君昀也是没想着中王妃那给送了这么多女奴婢过来,便问谢慧齐,“为何送这般多人?”

“她心情好?”谢慧齐想了想道,但只得了他一个皱眉。

她笑了笑,便道,“她是个有心的。”

“你作了甚?”当年世子和皇族公子入宫,中王妃在她那求情不成,可是放过与她从今往后势不两立的话的。

齐君昀也知道她跟中王妃私下未必那般绝情,但他没细问过,也就真没想到中王妃能在她离京几年后,不远万里送来如此大礼。

中王妃可不是那般慷慨大方的人。

“没作甚,”谢慧齐淡淡道,“就是给她支了几个招,怎么保全她那几个儿子和家里的根脉。”

她想了想,还是把中王妃给她的私信拿了出来,抽出了能给他看的那张,道,“她有个极厉害的儿子现在在外面过得不错……”

齐君昀接了过来,看到信中道一人出海一年能挣的数目。

确是不少,一年几十万银两。

“桥是你搭的?”齐君昀明了了过来。

谢慧齐点头,“我见过这人,担得起这事。”

哪怕中王府在京中折了,在外面有这么一个人,也能把这家还活着的人接过去继续活命。

“就这些?”

“还另外帮了一点,”谢慧齐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有些是我跟中王妃的秘密,我答应过她,有生之年谁也不能提起。”

齐君昀看了她一眼。

“但话没全说死,”谢慧齐当然也不是那么只顾道义不顾自己的人,她这辈子还没那么正直过,“我死的时候可以交待给璞儿他们,中王妃那也说过,她会让后人铭记,到时齐家有请,他们不会推辞。”

谢慧齐也明白中王妃为何要送这么多姑娘们来,这么大礼,还是齐家城确实所需的,想来中王妃也不想断了跟齐家的联系。

两家人往后可能还是要相互扶持着些。

“为何要瞒?”齐君昀看她。

当然是不能说才瞒。

谢慧齐笑而不语,中王妃在做的事都见不得光,所做的那些后手全是欺宗背主,被皇族知道要处死的大罪,中王妃她当然不想说,而她为了给后世子孙留点路,也为了帮中王妃一把,也确实是给了不少建议与方便。

但路都是中王妃自己走出来的,像她安排的那位出海的府里的庶子,她们给了他路走,他就把路给盘活了,那就是他的本事。

看到她不答,齐君昀也就没再问了,沉吟了一下也道,“也好。”

看来也没白帮,能把这么大批人和物安全送到,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哪怕这中间掺杂着中王妃自己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于他们还是利大于弊。

等求娶媳妇的人都求到齐君昀面前了,齐老爷也是皱眉,在他眼里,他那些属下们也是太沉不住气了。

但在能娶媳妇面前,齐老爷的威严也不怎么顶用了,哪怕他沉着脸,越过齐大宣崖他们来他面前的老光棍们也还是有些多,都不怕死得很,如此一个两个在齐老爷的威严下活着离开了,来求的人更多了,个个都是仰着脖子胀红着脸跟他要媳妇。

齐老爷好几天里都被人磕着头要媳妇,正事没法好好做的他也是火了,回头就跟他媳妇道,“要就给,你看着办。”

他媳妇也是无奈,“都才刚来几天。”

这刚来魂都没定就让她们嫁人?狼窟也不过如此,莫把她们吓坏了才好。

“那你让他们天天跟我死皮赖脸?”还年轻就跟过来的那些护卫们要媳妇齐君昀还能理解,年轻血热,是想床边有人的,但他不太弄得明白以前光棍打得好好的老属下怎么就熬不住了?天天拿眼委屈地看着他,就跟他欠他们媳妇似的。

他说得甚是恼火,他媳妇当没听见。

但齐家城确因这四百多个水灵灵的大小姑娘们闹将起来了,本来风风火火都在做着自己事的男人们这几天都不出城了,天天在齐家府的面前打架,也不知是打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