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在于红玉身上。

红玉面色苍白,心里难堪的要命,偏偏要掩饰自己,勉强的弯了弯嘴角,走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子:“给郡主赔不是了,望郡主不要见怪,都是红玉一人的过错,不要牵扯到爹爹和祖母才是,红玉愿意一个人承担,郡主请不要见怪。”

秦大老爷和老祖宗一听,心想着终究还是这个女儿(孙女)懂事,愿意为了一整个秦家着想。

虽然她今天的举动确实生生落了他们的面子,落了秦家的面子,可是她的出发点不就是为了秦家好吗?

她现在也是怕自己的过错会牵扯到他们,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为了一个自称郡主,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女子道歉。

这么一想,他们对着红玉不仅不怪罪,心中那么点的疙瘩没了,对着她反而生出了几分怜惜来。

想来她堂堂一个秦家嫡女,在这边城里行走,谁能不竖起大拇指赞扬一声这可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红玉神医,而在这秦府里,在他们的庇佑之下,却要让她受这种委屈,心里就怪不自在的。

特别是老祖宗,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生硬了些,就有些浑身不自在,想着要是有机会,就多补偿补偿她这个明事理的孙女好了。

容宁仔细端详了前面巴掌大的小脸,她垂着那脑袋,看不出脸上的表情,难得可以看见她这么吃瘪的样子,也算是为了刚刚受了委屈的秦依玉讨个公道,容宁并没有让她起身,反而轻飘飘的来了句:“你可千万别向我赔礼道歉,你并不欠我什么,要说道歉……”她看了眼身边从刚刚道现在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依玉,道:“也应该是向你二妹道歉才是。”

红玉一噎,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对着秦依玉,却怎么也弯不下腰来。

这是她一直踩在脚下的二妹,是她亲手把她从嫡女之位拉下来,还留有一个嫡次女的身份,却被传扬为刁蛮,任性的二妹啊,从来只有她向她行礼,她向她道歉,秦依玉是什么人?要是平常的话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敢奢求她的一声道歉?

红玉一时进退两难,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众人经过她这么已提醒,脸上一红,这才想起他们刚刚对着秦依玉是多么的过分。

先是老祖宗一句“养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再是秦大老爷的“我们秦府可养不出你这么一个女儿”,两个人都将他们秦府的二小姐批的体无完肤,偏偏她想要辩解的时候,老祖宗却丝毫不给她机会,还提议要搜一搜房间,来一个“人证物证具在”……

老祖宗先是咳嗽了一声,颇有几分不自在的道:“依玉啊,刚刚是祖母和父亲误会了你,你不会生祖母的气了吧?祖母性子是急了些,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秦府好,好在我们秦府也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计较了吧。”

秦大老爷也跟着在一旁帮腔,“是啊,你祖母说的对,好在今天我们都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是虚惊一场,郡主还在这里,我们还是不要在纠结于此时,你们两个不是早些时候就歇息了吗?正好,天色也足够晚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两个当家的人都说话,容宁的手肘悄悄碰了下秦依玉的胳膊,秦依玉连忙道:“祖母说哪去了,我就是气谁也不会气祖母您啊,您的心思都是为了我们这些小辈好,这点我难道还不知道吗?您放心,您永远都是我的祖母,还有爹爹,刚刚说的话我听听也就算了,不会放在心上的。”

老祖宗眉眼上挑,心里总算舒坦多了,几天头一日觉得自己这个而孙女是这么的明事理,知进退。想来刚刚要崩裂的面子,此时又回到了脸上,她面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刚要夸赞她懂事两句,又听秦依玉道:

“可是,祖母,有一件事情我不能不知道。”

秦依玉咬着嘴唇,面上几乎泫然欲泣:“姐姐,我当你是我的嫡姐来对待,我那么爱戴你,一点都不想跟你争这个嫡女的地位,为什么你要害我,为什么?我感激你在祖母和爹爹身边承欢,我也感激你为了我们秦家的名声做出的贡献,可是,姐姐,我就这么真心实意的问你一句,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了?!我究竟哪做错了?你说出来,我以后肯定都改,也免得这么三番五次的……”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旁边听着她的话的老祖宗心里也是一个咯噔,面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看着红玉。

刚刚从秦依玉的话里,她倒是看出了几点。红玉平日里确实是对着她好,也经常能够逗她开心,在外面名声也是好听的不得了,可是,大家都是称赞她一句红玉姑娘,根本就没有冠上一个秦姓,这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偶然而已?

她就觉得,这几年红玉所管下的医馆名声大振,百姓们都往着她那里去抓药看病,而秦姓医馆,生意却一天不如一天,正在走下坡路……

这背后是什么原因,不是明摆着在眼前吗?

亏得她之前都没有发现,亏她还会倾尽秦家所能给的,全部给予了红玉所管的那家医馆……

而且,就算是在这府里,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掌家的权利虽然明面上还在她这里,可是,实际上她已经都给了红玉去,没想到,她不把掌家的权利放在正途上使用,偏偏是用来专门监督二妹的院子的动向……

老祖宗此刻眼神一肃,面上带着明显的不虞,盯着红玉的脸庞。

而老祖宗能够想得到的,秦大老爷又不是蠢笨的,自然也能够想得到。

红玉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原先都对着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和祖母,居然在一息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用着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握紧拳头,面上却冷静的很,心想着一定有什么法子能够救自己的,一定有什么法子,是能够让她翻牌的。

此时的她两面受敌,自然先是以着大局为重,先抚慰好了自己祖母和父亲的心才好,不然自己谋划这么多年,伏低做小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不全都是要白费了?

红玉忍不住退后一步,身子有些承受不住的晃了晃,又生生站住了脚,朝着秦依玉道:“二妹,你在说些什么,怎么我听不懂?”

她的左手摸了摸右手的食指,道:“可能是有的下人眼花了,或者是存心想要让我们姐妹两个生出些龃龉来,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姐姐的不是,当时听到那个消息,姐姐心急如焚,更是没有想到要和手下的人再确认一遍真假才说与祖母听的,所以才会让二妹你心中不痛快了,姐姐与你赔不是,往二妹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姐妹两个和和气气的,我们秦府的医术才会蒸蒸日上不是吗?”

话罢,红玉朝着秦依玉福了福身子,做足了姿态。

秦依玉眼圈已经红了,她嗓子有些干涩,就像是划过一层砂纸一般:“爹爹,祖母,姐姐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不能再说些什么,可是我的重点从来都不是要追究姐姐的责任,她为我们秦府的心意我当然懂得,可是……”

她语音一顿,朝着老祖宗福了福身子:“祖母,我今天有话是一定要当着你们的面问的,就算这样会显得我不够大度,不够识大体,我也是一定要问的,还望祖母应允。”

老祖宗本来经过刚刚的反思,就对着红玉心有怨气,想着,今晚回去以后,肯定要将她手底下的那些鹰爪全部收起来才好,也免得她在外头太过得意,在家里以为她就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不知分寸了,正想杀杀她的威风,面对二孙女的提议,哪里会不应允的。

她忙扶起了秦依玉,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道:“依玉啊,祖母知道你心中有偶怨气,有什么说不开的,尽管当着祖母的面说,要是真的受委屈了,祖母会给你讨个公道的,你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哪里会什么不够大度,不够识大体,那都是什么胡话!”

秦依玉朝着老祖宗感激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怎么都达不到眼底。

而红玉的脸色又白了两份,隐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的握成拳,松开,又握成拳,又松开。

秦依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红玉的眼睛,认真道:“姐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本来作为一个妹妹,来问姐姐你是极为不妥当的,可是既然祖母都说了这样不会显得不够识大体,而且你也说了,不希望我们姐妹两个之间生出什么龃龉来,我就当着你的面直白的问了。”

她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有点勉强:“姐姐,你手底下的人是怎么知道我在我的院子中对着郡主大人‘施暴’的?”

她顿了下,成功的看见红玉的脸更白了几分:“至于施暴这个说法,郡主大人现在完好无损的就出现在大家跟前,恐怕是可以对着大家表明真相,那就是我并没有施暴这一行为,我不管是姐姐你的手底下的人说谎,还是姐姐你受了别人的挑拨,才会说出这样的谎话,企图来蒙骗祖母,可是——”

她攥紧了拳头:“可是,今天由于是郡主来我这院子里同我说些贴心话,我早早的就让我们院的下人守在门口,希望不要轻易有人来打搅,希望能够让郡主尽兴,那么,姐姐,你手底下的人,又是怎么能够越过我院子中的那么多人,而看到我院子中的景象。难道……”

秦依玉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她的意思,大家都明明白白的。

想到红玉能够在秦依玉这个嫡次女的院子里安插眼线,随时随地的向她汇报着院子里的消息,那么恐怕她也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把眼线安插到自己的院子里……

什么时候,秦府已经变成了她的天下了?

秦大老爷心中怒火更盛,平日里红玉是有多么让他骄傲的,这会儿,她就有多么让他的面子挂不住……

这么思来想去,不是怪她这个嫡女的手伸的太长了,而是怪他这个父亲,身为秦府的长子,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乱了嫡庶的辈分……

老祖宗最先沉不住气,跺了跺脚,冷喝一声:“放肆!这还有没有王法的!这秦府难道是你过家家的地方吗?由着你的性子,你想怎么来,就要怎么来,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秦府,要不是你身上的那个秦姓,你现在能有这么好的名声吗?你能从小受到那么好的教育吗?!”

老祖宗的声音掷地有声,红玉此刻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片纸色,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您听我说……”

“住嘴!你还想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给我跪下!”

红玉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是,她了解老祖宗,了解她这个冷漠无情,只有一时讨得她的欢心的时候才会对你好,要是惹怒了她,就不要奢望她能够给自己好脸色的祖母,这个自私自利的祖母,只好普通一声跪下,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却无从解释,只好眼圈通红的,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好好的给我反省,这府里迟早是要大清洗的,而你,最近几日不要出去了,给我跪在祠堂里面好好的反省一顿!”老祖宗厉声厉色,丝毫都没有刚刚温和的样子。

“你祖母说的对!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得了手去陷害,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要不是今天差点诬陷你妹妹了,恐怕我这个当爹的都要蒙在鼓里,看不清你的真面目!”秦大老爷之间微颤,毫不掩饰眉目间的后悔以及不屑,“当初就应该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我们秦府没你这个女儿!”

这番话是这么的耳熟,秦依玉眼中的眼眸一闪而逝,勾起冷笑了两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