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西昆仑的十万里巍峨群山之间,云海翻腾,奇异的厚实云海遮天蔽日,波澜壮阔。

在如潮水般涌动的云海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快速地移动。

黑点忽的冲出云海,迅速爬至群山之巅,模糊的身影渐渐于空气间浮现,赫然便是朱刚烈。

他身上所受到的伤势似乎有所好转,那露出的精壮手臂之上,隐隐的有着几道疤痕。

只见其双手紧握着藤蔓,灵巧地攀爬,目标正是那生于陡峭岩壁上,一株十分不起眼的小草,只是这草的尖端,点缀着一抹非比寻常的炽红。

轻盈的脚步微点着崖壁,双手一点点地放松,朱刚烈控制着身体缓缓下沉。

用力地伸出手臂,向那株小草够去,似乎是差了一点,难以触及。

他叹了口气,一手抓住藤蔓,一手把藤蔓的下半部分系于腰上,随后用嘴叼住藤蔓,用力地甩了甩头。

使劲往下拉了几下,待确保藤蔓系紧之后,朱刚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只见其双手侧移,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岩壁上凸起的小草用力一扑。

碎石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株小草扎在岩缝间,似乎格外坚韧,朱刚烈随意的一抓,竟是未能把它从岩石的缝隙中拔起。

腾挪于万丈岩壁之上,仅仅靠着一条藤蔓维系于半空,朱刚烈在那一扑之后,显得有些心悸。

咚咚咚的心跳之声,在空旷的悬崖上,恍若闷雷炸响。

山间凛冽的风肆意地吹,血液的流速,似乎变得有些缓慢,朱刚烈的手脚冰得有些僵硬,发抖的身体,震颤的唇舌,无不凸显出他此刻的恐惧。

“真是要命。”朱刚烈拍了拍胸脯,低低地自语道,“事已至此,再搏一次吧。”

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再次扑了出去。

手心中流淌的冷汗,使他的手变得有些湿滑,握于掌间的小草差点便要再次流窜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绷直脚尖,直直插入悬崖的微小缝隙中,霎时止住了身形。

突然的停顿使脆弱的藤蔓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吓得朱刚烈浑身一颤。

他当机立断,双手握于一处,用力往上一提,终于把那株小草拔了出来。

把那株小草珍而重之地揣入怀中,顺着藤蔓小心地往上攀爬。

朱刚烈谨慎无比,每一步,他都深思熟虑,尽量使藤蔓平稳,不再受到刺激。

原本须臾可达的数十米,朱刚烈愣是爬了数十分钟。

许久之后,躺在平坦的崖上,朱刚烈已浑身尽湿。

践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朱刚烈摊于地上,大口喘着气,久久不愿起来。

他举起自己千辛万苦才收获的小草,自言自语道:“最后一根凝血草终于被我找到了,回去便可以进行淬体了。”

歇息片刻,恢复了几分力气,朱刚烈立即动身,前往住处。

走进竹楼,朱刚烈捧过一个巨大的木桶,往里注满热水。

一时间水汽升腾,充满了整个房间,朦胧的场景,恍如仙雾缭绕。

他小心地从怀中取出连日来不眠不休收集而来的草药,把他们齐齐摆放在桌上。

碎骨草,凝血草,七叶莲,鬼箭羽……各式各样珍奇的药材被朱刚烈一一置于桌案之上。

他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方法,按照顺序,把各类药材依次捣碎,放入木桶之中。

药材的味道混合着水汽,扑鼻而来,不一会儿,也是充满了空间,朱刚烈嗅到,连忙捂住了鼻子,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药材单独放置时,都是香气袭人,混合在一起后,却是这般臭不可闻?”

虽然奇臭,但毕竟是自己辛苦所采,况且他们还有帮自己淬炼肉身的功效,因此还不至于让朱刚烈退却。

药材尽数至于桶中,只是他却并没有急着跳入水中,而是坐在一边,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

片刻之后,朱刚烈觉得已经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才咬着牙,满脸不情愿地跳入木桶,脸上呈现着那一抹难以掩饰的嫌弃。

“啊——”

刚入水中,朱刚烈便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强烈刺痛。

原先几乎痊愈,只留下些许痂痕的身体,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的撕扯之力弄得再次破裂。

腥臭的药水毫无阻隔地钻入其被撕开的伤口之中,疼得朱刚烈龇牙咧嘴,心中暗暗后悔。

为何自己如此心急,不等身体完全康复再开始淬体。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这份折磨,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受下了。

流入身体的药水充斥着狂躁的毁灭之力,在碎骨草的作用下,猛烈的药力朝着朱刚烈的肌肉以及骨骼发起了强烈的攻击。

伤口被道道恐怖的能量撕扯得越来越大,殷红的鲜血流入木桶,腥臭的墨绿色药水显得愈发浑浊,竟是变为了青黑之色。

自伤口处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朱刚烈肌肉下的森森白骨。

那脆弱的骨骼,正在被药水中蕴含的恐怖威能压碎,变形。

啊啊啊——

一阵又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之声从屋内传来,惊得方圆数里之内的人,皆是不敢接近。

而此时,竹楼上空,却悬浮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花雨,垂于白色身影的脚下,形成一道花海汇成的巨大光柱,将白衣男子轻轻地托起。

而那道黑色的身影,脚下则是两片厚实的冰霜,晶莹的冰晶透亮,却不失华美,典雅高贵,只是那彻骨的寒意,却是令人望而生畏。

那道黑色身影开口说话,飘出一阵动人女声:“这朱刚烈真是条汉子,挫骨削皮般的痛苦,竟能生生忍受,至今仍未晕厥。”

白色身影哈哈一笑,轻启折扇,随意地摇了几下,说道:“因为我告诉他,万不可晕厥,否则功亏一篑。”

黑衣女子有些愕然,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并不存在这种说法,于是问道:“晕厥会导致功亏一篑,你可当真?”

“自然是……假的。”白衣男子摊了摊手,说道。

“那你还……”

“若不多经历些苦楚,他又怎么会知道修行的艰辛。他天赋太高,为防止其因修行上的轻松而心生骄傲,现在让他多吃点苦头,磨磨他的心志,却是一桩好事,这也是师父交代我的。”

若是此时朱刚烈听到他二人这番谈论,必然会埋怨师父以及师兄的腹黑,竟用这等谎言,骗其平白受了这许多的痛苦,说不得,他还会拉着雨花公子,到师父那儿去理论一番。

然而这一切,朱刚烈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起码目前不会。

他此时仍处于剧烈的痛苦中。

为了防止自己因承受不住剧痛而昏迷,在淬体之前,他特意服下了一枚聚神散。

却不曾想到,这一愚蠢的举动,致使其所承受的痛苦,被放大了无数倍。

夜色临近,漆黑的夜划破白昼的天空,无尽的黑暗侵染了那庞大的幕布。

一切都变得安静,竹楼中持续了许久的惨叫之声也渐渐停息。

木桶之内,朱刚烈面色惨白,大量的失血使他有些虚弱,长时间的嚎叫,导致他喉咙有些沙哑,一副萎靡混沌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无骨的手臂,努力地伸向身旁的木桌上,那放置其上的最后一株药材。

那是一株小小的形似野草的植物,其貌不扬,与普通的杂草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在其尖端,却有一抹鲜亮的红,如仙鹤头顶的红那般,耀眼夺目。

这便是朱刚烈历经艰辛,于万丈悬崖之上采集到的最后一株药材——凝血草。

他颤抖着,拿过凝血草,艰难地喂于口中,拼尽力气大口大口地咀嚼。

一阵难以明状的苦涩味道弥漫于口腔之中,刺激地他连续抖动了几下,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那由于收缩而变得狰狞的面色,显得十分难看。

朱刚烈闭上眼睛,勉强自己把凝血草嚼得粉粹,扬起脖子,艰难地吞了下去。

随后,便如同脱力了一般,摊倒在木桶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