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皇帝种出了亩产上万斤的‘仙粮’,那被国师称为土豆红薯的作物被皇帝种出来后留了自己用的粮种,剩下的全被仙粮苑对外出售了,家里有子弟外放做官攒资历的差点抢破了头,皇帝还下令士族勋贵只能从仙粮苑求粮种,私下买卖为不敬上天,严惩不贷。

说是去仙粮苑求,其实还是要花钱的,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那粮种就身价倍增,钱给少了一句不诚心就不给你了,就算钱塞的足,给多少还得看皇帝心情,比明码标价坑人多了,毕竟太后党们没一个皇帝看着顺眼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为难你们一下,怎么对得起这些年受过的气。

这从去年粮食收获了到太子叛乱之前,皇帝光是刁难太后党和卖土豆红薯,每天都过的开心极了,在朝堂上说话也比以前好使多了,至少他们在反驳皇帝之前,都要掂量一下兜里的银子够不够再被皇帝刁难一次的。皇后总算见到回头钱了,皇帝的小金库现在全给了皇后,皇后也没舍得动,她一整个正月都卖苹果了,哦,不对,是他们来求仙果,不能把皇帝皇后说的跟小贩似的。

铲除了太后党,皇帝皇后的日子过的滋润了,君晟也发现那群士族勋贵有钱了,粮食蔬菜种子他是一颗都不想卖给他们,灵机一动就买了一大堆白瓷花盆,开始种花了,也不知道空间是不是良心发现了,这次要井水种花,空间一点都没刁难他。

君晟卖花倒是没搞什么价高者得之类的,他做了一堆两寸长半寸宽的小木签,上面刻了数字,一个木签配一张单子卖一百两银子,买家留着单子,木签扔到君晟的‘仙缘箱’里,君晟每天早晨起来从里面抽一个出来,然后在山下贴榜公布号码,得了仙缘的人就可以凭单子来领花了,当然你有钱买上几百个签子扔进去,君晟是热烈欢迎的。

这方法一用就被皇后学了去了,她也头疼谁来求仙果都不好拒绝呢,还是儿子懂的多,这求仙缘不就得有缘分才能得么,随随便便谁都行,那怎么满地跑的都是人,就她儿子一个被神仙带去仙界了,皇后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得了好东西就巴巴的派人送到流云山,说是供奉国师的,君晟孝敬皇后也有借口了,国师回礼嘛。

在现代长大的君晟脑袋里压根没有古代表亲是两家人这种想法,他压根忘了古代表兄妹还可以成亲,表弟在他眼里就是亲弟弟,所以从未避讳过与庞三郎同寝共浴,俩人相处时也如亲兄弟一般。

庞三郎又嘴甜爱撒娇,在他眼里就是个大孩子,陈田走后他满心的失落都在庞三郎的身上找到了慰藉,突然有人告诉他,被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的人居然对他抱着那种心思,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想庞三郎是何时爱慕他的,而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养一个歪一个。

庞三郎自从入了暗卫营习武,为了不让太后党察觉到端倪,他在人前就被逼着戴上了纨绔的面具,这么多年下来,和他武艺一样高强的,就是他的演技了,极擅隐忍的庞三郎这么久愣是没让君晟发现过他的心思,连唯一的一次失控都用醉酒掩饰了过去,君晟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出口,跟皇帝俩人把太子的“疯话”都按了下去,谁都没有再提。

朝堂清洗干净后,庞三郎就辞去了暗卫营首领的职务,与副官交接好了才禀明了皇帝,这三个月他杀掉的人比之前十年都多,上到耄耋老者,下到襁褓婴儿,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泡在深不见底的血池中,还有上元节与太子混乱的一夜,庞三郎觉得自己已经污秽到不堪入目,加上陈田的排斥,庞三郎窝在京城,再没有去流云山找过君晟。

今年的会试陈田没有参加,从岐州回来后,他就一边照顾着君晟,一边打理着酒楼的生意,这两年赚的钱全砸在了购买开酒楼的店铺上了,有点富余就贴补给了流云卫,君晟看他缺银子,就把自己卖花攒的又都给了他,反正现在炸药研制出来了,也不用‘炼丹’了,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了。

陈田防着庞三郎,护食的狼崽子一般将君泷圈在山上,国师大人就深居浅出了,平叛归山后就再也没有下山,连册封太子的典礼都没有参加,还是太子第二日上山给国师请了安。

太子轩辕景生母难产而逝,前太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庞皇后又是温婉的性子,怜他在宫中无依无靠就带在了身边抚养,直到他六岁开始读书,怕他被太后党迫害,才搬回了皇子寝宫,所以他与皇后还是十分有感情的,君晟的身份披露后,被那群老臣每日求见搞的烦不胜烦,与皇后通信时打探其他皇子的信息,庞皇后就替他说了句好话,君晟就这么的将他推上了太子之位。

君晟本意是谁都不想见的,可是又怕不见他,他这太子的位置会坐不稳当,那群老家伙再跑来烦他,就让他进来了,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刚过膝盖高的小家伙,轩辕景让他给君晟见礼,小家伙深躬一揖差点翻个跟头,把君晟萌的心肝都直蹦跶,想抱到怀里亲一亲却又强忍住了,听轩辕景说了才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轩辕瑀,再过一月就两岁了。

君晟心里默算了一下,他这个六弟比他小了整整十岁,今年才十九,那就是十六成亲马上就有了这小家伙,自己要是如他一般,没有早早夭折活到如今,现在孩子已经十二岁了,真是老了啊,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就看到站在身侧的陈田,才想起来陈田今年也二十了,送走轩辕景后,就将陈田叫到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坐定,君晟就开门见山的向陈田问道:“田田,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陈田还在心疼刚才君晟看到轩辕瑀明明喜欢的很,却没有表露出来,强忍着送走了他们后又失落的模样呢,听到这个问题就愣了一下。

“就是除了科举和开酒楼赚钱,你还想做什么?”

“做这些还不够吗?我现在已经快忙不过来了。”这些事情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忙,可是他不想再有多余的事情分摊精力了,他还想多留点空闲好好照顾君晟呢。

“不是不够,就是除了念书和赚钱,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打算吗?你自己的事情,比如想去哪里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多遇到些人,多交些朋友才对嘛。”

“流云山挺好的啊,我不想出去。”陈田知道君晟是什么意思,却不能把话说明,那样好似在逼迫君晟不得不向他妥协似的,只能装傻充愣。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年纪轻轻的跟我养老像什么话……”

“谁说你老了!明明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变样子,现在看着都比我小了,我老了那天你都不会老!”陈田听君晟的话里暮气沉沉,跟他最近的表现一样古井无波,忍不住打断了他。

“我已经不做神仙了,田田,我明年就三十岁了,你跟我耗着是没有将来的,你下山吧,搬到书院去,酒楼的事情你要是没空,就扔给我,我帮你看几年,等你娶妻了……”

“广晟!”陈田听到娶妻,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君晟面前,强忍着眼泪问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肯相信吗?我承认我过去让你很累很辛苦,可是我知道错了,我改了,你就没发现我的改变吗?你到底是不肯相信我,还是不肯相信你自己?”

“你的心意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出去走走,你从小见过的人太少了,所以才觉得我是最好的,等你接触的人多了,你才会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真的适合你的,我不能自私的把你圈在这山上一辈子,你活在这世上,就要考虑这世俗的规则,是我的错,我是个异类,才把你养歪了。”

“你总是这样!把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好吗?难道你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凭什么付出了不能得到回报,你在山神庙里捡了我,把我养大,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把我圈一辈子?你明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是求之不得的!”

“与其说是我捡了你,倒不如说是你捡了我,我流落到这里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对这里一无所知,是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就算过的没现在这么好,你也娶妻生子了,也有瑀儿那般大的孩子叫你爹爹了,你就没想过吗?等你想明白的那天,你就不会恨我吗?”

“广晟,你能与凡人成亲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能与凡人成亲,能与凡人有肌肤相亲,能与凡人女子诞下子嗣吗?别骗我,你回答我!”

“这些我虽然没考虑过,不过应该是可以的吧。”

“那你为何不娶?”

“咱俩根本不一样,我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关系的,但是你还有父母家人,没有遇到我,你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孩子!孩子!没有孩子又如何!我兄弟那么多,过继一个不可以吗?你就当我不能人道不行吗?”

“你明明没问题,你说这话又是和谁置气,我现在强占了你,等你懂事了那天就不会恨我吗?”

“广晟,如果你喜欢其他人,我会祝福你,不再提我爱慕你,可是你明明心里也有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就因为我是你养大的,我就失去了爱你的权利吗?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我不会后悔,不会恨你,我说了那么多次,我做的这么明显,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吗?”

陈田说着,哽咽了起来,却依然强忍着眼泪,他紧紧握着腰间的匕首,喃喃道“我现在真想给自己来一刀断了那祸根,你就不会再提什么娶妻生子的话了,可是我怕这么做,又是在逼迫你,我不会伤害自己让你心疼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我不会娶妻生子,不会恨你,你不肯要我,我就等你一辈子,就算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放弃,所以别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

陈田说完,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下,怕被君晟看到,只好转身大步离去,出了门就一路跑到了后山水榭里,坐在水榭的坐凳栏杆上,陈田拿起了腰间的匕首,隔着牛皮刀鞘慢慢的抚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刀鞘上,却无力拭去。

君晟看着陈田大步离去,叹了口气伏在桌子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拿陈田怎么办才好了,要说自己对他真的是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他自己都不信,陈田离开那两年,多少次他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多少次梦到陈田回来,多少次喝醉了抓着侍从喊陈田的名字,他以为陈田长大了不爱他了,失落了多久,他都还记得。

可惜这里已经不是吴家庄了,他现在的身份,如果还傻傻的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小事,那就太天真了,如果他真的自私一点,只因为自己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姑且算是爱的喜欢,就把陈田圈进自己的怀抱,那也太卑鄙了一些,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陈田在后山坐到傍晚才回来,给君晟做了饭,就像往常一般端进了寝殿,君晟默默的坐到桌前吃完,想吃完饭再劝劝陈田,陈田却趁着刚吃完侍从进来收拾桌子,说他要去整理酒楼的账册就先跑了,结果这日起,陈田都会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找借口离开,君晟就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也学着陈田这般,开始避开与陈田相处。

俩人这般你躲我,我躲你的一个多月,陈田先忍不住了,回了一趟吴家庄,不知怎么劝通了陈家人,将陈壮才三岁的小儿子抱了回来,改了名字陈俊记到了他的名下,当了他的儿子,每天借口有事就把孩子丢给君晟,自己跑个没影子,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抱回来给谁当儿子的。

小陈俊长的特别有陈家人的特点,浓眉毛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光是看着你,心都要化了,君晟冷了他两天,小家伙也不哭不闹的,自己坐在那里玩,时不时的眼巴巴的看一看他,君晟就不忍心了,宠孩子的毛病就又犯了,给陈俊拿了点好吃的,陈俊就嘴甜的黏上来了。

君晟招孩子喜欢的光环大概要顶一辈子的,小陈俊看见君晟就喜欢的很,头两天是扭捏害羞,君晟不理他,他也不敢巴过来,这下见君晟搭理他了,粘着君晟就不放了,表叔也不肯叫,说他的新爹爹没有君晟好,要给君晟当儿子,让君晟给他当新爹爹,不要那个把他抱回来就不管的了。

小孩子没有太多的是非观念,也不懂什么权势富贵,谁跟他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谁就是好人,陈家人为了让他跟陈田走,给他灌输了满脑子新爹爹会更疼他的概念,这能换一个新爹爹,为什么不能换第二个呢,明摆着这个对他更好嘛,小陈俊就无师自通的管君晟叫爹爹了。

八月十五宫中赐宴,半年没下山的君晟也有点想自己宫里的老爹老娘了,就抱着陈俊下山了,小陈俊被他打扮的跟仙童似的,有君晟陪着就胆子大的很,看见人多一点都不害怕,牵着君晟的手一路笑嘻嘻的,到了坤雅殿,听到君晟管皇后叫娘,又想起来爹的娘是奶奶,张嘴就甜甜的喊了皇后一声奶奶。

皇后听到这声‘奶奶’就是一愣,惊诧的看向君晟,刚跟皇后打了声招呼还没来得及介绍陈俊的君晟被看的满脑袋都是汗,解释了半天才说明白这是他那义弟的嗣子,因为他爹正在苦读打算参加下次会试,就跟在了他身边,小孩子乱叫的。

皇后想着君晟是仙君也没孩子,既然又不是那义弟亲生的,再认个干爹也无所谓嘛,叫就叫呗,又不会吃亏,真喜欢的话,封个郡王也不是不可以,君晟怕把孩子惯坏了,就打消了皇后的念头,他这个娘比他都会惯孩子,可见他惯孩子是有来由的。

小孩子坐不住,没一会儿就在君晟怀里扭来扭去了,庞皇后半年没见君晟了,君晟就让宫女领着陈俊去院子里玩了,院子里的苹果树上还有几个没摘完的苹果,皇后就指了俩小太监跟着去给陈俊摘果子了。

站在院子里一直不敢进去的庞三郎看到有人出来,下意识的就躲到了一边,等藏好了才看到出来的是君晟领来的那个小孩子,那孩子长着跟陈田一模一样的眉毛,脸型也有几分相似,庞三郎看到就心里酸了一阵。

太监架着梯子从树上摘了苹果下来,陈俊突然说道:“原来爹爹给我的果子都是这种树上长的呀!怎么只有这一种?别的都摘光了么?”

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太监刚才没在殿里伺候,听他这么说就回答道:“小主子,这一棵树只能长一种果子,这可是国师大人种下的仙果树,全天下就只有这一棵,您能得着果子可是大福气呢。”

“国师大人就是我爹爹呀,爹爹告诉我家里有吃不完的果子,吃果子也是福气吗?”

“当然是福气,您吃不完的果子,小的们只有看看的份,能摸摸都是好的呢。”小太监也没啥大心眼,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你们都没得吃吗?那这些给你们吧,我回家再吃家里的。”陈俊把装着几个苹果的小篮子递给了小太监,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谢了赏又怕被怪罪是骗了小孩子,正为难呢,庞三郎走了出来。

“谢赏了就退下去分了吧,孩子我给看着。”

众人一看是庞三郎,就谢了赏都走了,庞三郎走到陈俊面前,蹲下问道:“你说国师是你爹爹?那你娘是谁?”

“我娘?我现在没有娘啊,爹爹没有媳妇。”陈俊扭了扭手指,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才把国师府翻了一遍,确实没有爹爹的媳妇。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我爹爹抱回来的,唔~他现在不是我爹爹了,要不让他当我娘吧。”

庞三郎跟他套了半天的话都没问明白,被小孩子胡言乱语一搅,最后就变成了他是君晟和陈田的孩子,国师是他爹爹,陈田是他娘,庞三郎捧起陈俊的小脸,怎么看都觉得孩子的鼻子耳朵像君晟,刚才给宫女太监分果子那良善劲儿也像君晟,如遭雷击般呆住了,这是陈田生的?神仙居然有能让男人生子的法术!孩子一出生就长大了不说,还能言善语如此善良聪慧。

陈俊看着庞三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了,就迈着小短腿回殿里去了,这人好奇怪,还说长的挺好看要带他一起玩呢,居然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