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一同沐浴吧!”宇文睿拢住景砚的娇躯,腻着嗓子,顺便把自己身上刚刚沾上的水珠都蹭在了她的身上。

“给哀家好生的!”景砚嗔道,轻拍着她不安分的右手。

宇文睿就是喜欢看她似怒似嗔的模样,于是手臂更紧了些,嘻嘻笑道:“我当然是好生的,倒是阿嫂……”

她说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起景砚身上因为她的贴近而沾湿了水珠儿的裙裾,“阿嫂身上都湿了……”

宇文睿的本意是想调侃景砚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弄湿了衣衫,倒不如脱下来和自己共浴,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在景砚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景砚的耳根都红了个通透,心中羞怒:这小冤家口无遮拦的,什么浑话都敢说!是想逆天啊,还是怎的?便是和你共浴,你又能如何?之前在床榻上,厮磨了一刻钟犹自不知该当如何的,是谁人来着?

景砚冷哼一声,指甲掐住宇文睿的右手背,微微用力。她还真就不信了,自己养大的孩子,还能如何了自己!

宇文睿“哎哟”一声,极尽夸张地大声呼喝着:“好疼!”

其实,景砚哪里舍得十分用力?不过是小小地惩戒一下她,让她守些分寸罢了。听到这小冤家一声呼喝,景砚手上的动作一滞,脑中划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难道真掐疼她了?

却见宇文睿苦着小脸儿,委委屈屈地撇着嘴角:“阿嫂掐我,欺负我……”

景砚嘴角微抽,明明是你先抱紧哀家浑说的好吧?

她目光如炬,捕捉到了宇文睿眸子中转瞬不见的狡黠,快要被她的惫懒无赖气歪了鼻子——

好!很好!还学会扮可怜博哀家的怜惜了?

景砚想着,脸孔一板,双手一摊:“再胡闹,自己洗吧,哀家不管你了!”

宇文睿并不是个没分寸的,相反,除了在景砚的面前极尽无赖之能事,作为一国之君,她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她见景砚此刻当真面露不豫,也不敢十分胡闹了,陪笑道:“不胡闹,不胡闹,只求阿嫂别不管我!”

少女讨好的声音软软的,景砚心头刚刚聚起的不快,也因着这份柔软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松手!”景砚依旧绷着面皮。这小冤家蹬鼻子上脸的能耐她是知道的,决不能让她看出自己不气了。

宇文睿闻言,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松开了束缚着景砚腰身的手臂,稍稍退后了些,目光却还黏着在她的身上,时不时地逡巡打量,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景砚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两个人能够安安分分地说说话,虽然这小冤家还是不怎么老实,要么伸着手臂拉拉自己的衣襟,扯扯自己的袖子,要么故意挺起胸来引起自己的注意。

景砚瞥一眼那娇小的坟起,心里默默地喷她:就这本钱,还好意思显摆呢?

腹诽归腹诽,内心深处,她还是很喜欢看宇文睿的身体的,虽然她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宇文睿的身形矫健修长,肌肤条理分明,每一条肌肉仿佛都蕴含着力量,却又不会让人生出壮硕的观感。若说耍无赖的、孩子气的宇文睿像只没长大的小兽,那么,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只矫捷的豹子。那是景砚所不具有的修俊、敏捷与攻击性。

一个人之所以会被另一个人所吸引,大概就是因为对方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特质吧?

此时的景砚,想不到这些,即使她想到了,也不敢深想下去。她轻揉着宇文睿的乌发,小心翼翼的。

宇文睿的发质浓密,散开在肩头,使得她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子的娇柔。景砚深恐自己用力稍稍大了,扯断哪怕一根。

宇文睿微闭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咪,享受着景砚的温柔。

“无忧的头发好,又密又黑。”景砚不由道。

“阿嫂的头发更好。”

景砚轻笑,心神一松,想都没想道:“宇文家的女儿,都有一瀑好头发。”

话一出口,两个人皆都僵住了。

宇文睿的笑容仿佛冻在了脸上,怔怔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景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她勉强维持着表情,紧接着道:“此番去漠南,幸亏了柴姑娘,算起来,哀家的心疾能够痊愈,也有她极大的功劳。”

宇文睿面色稍缓,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景砚默默地替宇文睿洗干净头发,又细致地擦干净。其间,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谁也没言语。一时间,寂静如夜。

“想来,柴姑娘该是早就知道吉祥的事了?”还是景砚率先打破了沉寂。

“唔,柴师姐早知道了,她总去漠南看吉祥。”宇文睿应道,她也极是不喜欢和阿嫂这般生分。

景砚淡笑道:“到底她们是亲姑侄。”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柴姑娘却并没将此事告知逸王。”

“阿嫂的意思是?”

“麒麟必然是见过面的,以柴姑娘的性子,不可能不去见见自己的亲弟弟。”

宇文睿的注意力也从刚才的尴尬话题上被引开,“阿嫂是想说,这么久了,达皇兄却从没流露半分,这事古怪得很?以达皇兄的性子,绝不会忍住的……”

景砚帮宇文睿擦拭干净身体,又替她穿好衣裳,唤侍女拾掇干净,拉着她在床榻边坐下。

“无忧不觉得这些年来,逸王府古怪吗?”

宇文睿蹙眉,想了想道:“确实有些古怪,就连达皇兄,除了年节庆典惯例地参与,平日里竟然绝少看到人影。每每见到,总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再不像过去那般喜欢高谈阔论了。人也消瘦得厉害,几次要派御医去瞧瞧,都被他拒绝。问他是否病了,他也总是笑嘻嘻地说‘女人太多,忙不过来’。可细细思来,似乎又不是。”

景砚想象着宇文达对宇文睿说“女人太多,忙不过来”的情景,额角渗出一滴冷汗:能不能让皇帝学点儿好了?

“莫非阿嫂发现了什么?”

“无忧,”景砚深深地看了宇文睿一眼,“昔年,母后就对逸王府感到不安,那时候还不是逸王当家。你即位后,母后曾几次叮嘱,要多多提防。哀家素信母后的决断,这些年来,派人暗暗查访,尤其是你去漠南的这些时日,宫中屡有不安分的奴才。”

“同逸王府有关?”宇文睿急问道。

“不错。”

“达皇兄不是那样的人!”宇文睿辩道,“他虽然素性风流,为人行事难以令人全然认同,但若说谋朝篡位的心思,是决然不会有的!”

“无忧,哀家说的,不是宇文达。”

宇文睿倏的瞪大双眼,盯着景砚。

“若哀家所料不错,前宗正,或许,还活着。”

宇文睿惊住:“阿嫂是说,宇文承吉是……诈死?”

“或许。”景砚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诈死?还是他……当真有什么图谋?”

景砚目光深邃,定定地看着宇文睿:“当年,宇文信作乱,被高祖强力压下。宇文信的胞弟宇文仪大义灭亲,为剿其兄立了极大的功劳。后来,高祖皇帝大加封赏宇文仪,并将宇文信满门问斩。其后不足半月,宇文仪的侍妾诞下一个儿子,就是宇文承吉。世人都知道宇文承吉是宇文仪的幼子,可是,我大周琅嬛阁却记载了当年的秘事。宇文仪早年间随高祖征战受过伤,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行人道。那宇文承吉若非宇文仪的侍妾同他人所生,便极有可能是宇文信的遗子。”

宇文睿听得暗抽凉气,她知道,阿嫂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件秘事定然就是真的。她却从来不知道,琅嬛阁中竟有这等记载。这大周的禁宫内,真是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高祖皇帝英明睿智是自然的,可平心而论,宇文信阖府皆被抄斩,确实是狠了些,毕竟那些老人、孩子和女子,可能都是无辜的。哀家想,若是宇文承吉安守本分,就算他是宇文信的遗子,时过境迁,这一页掀过去也就罢了。他却显然是不安分的,只怕是,他所谋划者,甚大。”

宇文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沉声道:“达皇兄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如此说来,宇文承吉当年收养他,也是另有所图了?”

“宇文承吉如何收养了逸王,这件事涉及到母后当年宫中事,哀家没法查,更没法问。但,他既然声称逸王是当年战死的宇文庆的儿子,那么,就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宇文睿沉默了。

景砚看着她,良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无忧,逸王府的情状如此复杂,你还打算让吉祥认父吗?”

宇文睿也深深地看着景砚,虽是询问,语声却极是坚定不可更改,“若我说,还想让达皇兄认下她,阿嫂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