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睿终于能下地走路了,虽然步履蹒跚,因为伤还未好利落,不过相比之前卧床动弹不得的日子,这简直可称得上是天堂了。

她亦在景砚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了那扇木门,见识了除了她卧床的这间屋子之外的杨敏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当她步出房门的时候,远远侍立的申全一眼便看到了她。

“陛……陛下!”申全的眼泪刷的淌了下来,也顾不得礼数了,他急奔到宇文睿的面前,原想扑上来抱着宇文睿的大腿痛哭一场的,但眼见着宇文睿蹒跚的步伐,尤其是左脸颊还被细麻布包裹着,他一下子就哽住了。

“您怎么……”怎么伤的这么重啊!申全杵在离宇文睿三尺远的地方,不敢靠近,生恐会碰痛她似的,只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宇文睿也感动于他的关切流露,扯着嘴角笑忒忒道:“朕好得很呢!倒是你,这副死样子,好像朕如何了似的。”

她的话语刚落,右臂一紧,接着右肩头就挨了一下轻捶。

“不许胡说!”景砚嗔道。

这一捶一点儿都不疼,反捶得宇文睿心里甜丝丝的,说明景砚在意她啊!

她朝着景砚眨了眨眼,促狭道:“就是要如何,也舍不得了……”

景砚面上一烫,瓷白的肌肤上泛起诡异的胭脂色,害得宇文睿移不开眼去。

碍于有第三人在场,宇文睿轻咳一声,转向申全道:“全子,你侍奉太后侍奉得很好,没辜负了朕离开时对你的嘱咐。”

申全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有这么一句,心中更是感动,抽噎道:“那都是奴婢该当做的。倒是太后,才真的辛苦……”

“申全!”景砚突地止住了申全的下文。

申全慌忙垂头,不敢作声了。

宇文睿垂在身侧的左手执起景砚的手腕,凝眸看着她的眼睛,“苦了你了。”

景砚被她殷殷的目光牵动,心头涌上万千思绪、千言万语,她却只淡淡一笑,“手臂的骨头还未长结实,莫乱动。”

她把宇文睿的左手臂安放回原处,理了理宇文睿的衣襟,无声的温柔已然流露无疑。

宇文睿静静地由着她摆布。景砚的眼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宇文睿一时看不分明,但她对自己态度的细微变化,宇文睿觉察得清清楚楚,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变了?

想及此,宇文睿就忍不住心神激荡。忆及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忆及这些时日里她为自己抹身、净面,甚至服侍自己更换内外的衣物,宇文睿的面颊飞红,同她的身体一样的窜上火热来。

不提那些让人羞涩的赤诚相见,单单就那些本该侍女去做的服侍自己的事务,还有每日亲自下厨为自己做可口的饭菜,她是堂堂的大周太后啊,她出身于英国公府,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贵女,竟然为自己做这些事……

自己何德何能?

宇文睿这般想着,又是感动,又是心中柔软得很,她一把拉住景砚抚过自己衽侧的手,也不管其如何反应,紧接着就将其拥入怀中。

景砚惊。这还有下人在场呢!怎么能……

“无忧……”她轻推着宇文睿的肩膀,企图挣开她的怀抱,又矛盾着怕扯疼了她的伤口。

宇文睿才不要放开,更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背,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间。

火热的气息喷在耳侧,烫得人禁受不住。景砚的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一瞬间全然忘了挣扎。

宇文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道:“砚儿,你是不是对我……”

整个耳朵麻|痒、滚烫得难挨,因着那软绵绵的醉人气息,景砚的心脏都要缩紧成小小的一团了,可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宇文睿探讨这种问题。

无忧是想问自己是不是对她的情意有了变化,或说是不是已经爱慕于她吧?

景砚懂得宇文睿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但是,在对无忧表明心迹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话想对她说。

“无忧,放开我!”她低声斥道。本来是防备屋内还有申全在的,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方才宇文睿拥她入怀的一刻,申全已经识相地遁走了。

宇文睿瞥一眼之前申全站立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心道这小子还算识趣儿。只剩下相拥的两个人,她更理直气壮了。

“不放!”她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

你这无赖!景砚心中有气。她怎么发现,随着两个人越来越亲近,宇文睿在自己面前越发的放肆了呢?

宇文睿搂紧她,边安抚她道:“告诉我好不好?我想亲口听你说出来……”

景砚听她说话的声音比方才大了,心头发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推开了她,紧着向后退了两步,才发现申全早就不见了踪影。

怔忪的当儿,就听宇文睿“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推倒她了?

景砚慌了。

宇文睿半伏在地上,按着右腿弯处哼哼唧唧地抽凉气,面容纠结,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景砚更慌了,忙又凑近来,蹲下|身,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地。

“碰痛伤口了?”她紧张兮兮地问道。

“疼……”宇文睿皱着小脸儿,苦哈哈道。

“哪儿……哪儿疼?我去派人寻柴麒来……”景砚作势要夺门而出。

不提防宇文睿又哼哼唧唧上了,“这儿,这儿,哎呦!你……你摸摸……”

景砚一颗心都放在她的身上,来不及细想,玉色的手掌轻触宇文睿的腿弯,又不敢用力。

宇文睿唇角一勾,眼底划过狡黠的光芒,扯着景砚的手,便将她再次扯入了怀中。

景砚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惊呼之后,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地上。

“你!”景砚强撑起身体,怒视着她。

何时学得这样坏?居然学会利用她的关心骗她了!

宇文睿瞧着她气哼哼的样子,很觉好笑。探查到她眼中的被欺骗后涌上的几丝失落,暗暗吐了吐舌头。

骗我很有趣吗?景砚仍瞪着她。

此刻的大周太后,素色裙上沾着几粒尘土,鬓发因为刚刚的挣扎和跌倒有几缕散乱下来,她的脸颊绯红,咬着唇,妙目中泛上薄怒……怎么看,都有那么一股子禁|欲的美感。

宇文睿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被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全然吸引了去。收了收环在景砚腰肢上的手臂,宇文睿难耐地凑近了景砚的脸。

她索性松开撑在地上的手臂,整个身体躺倒在地,同时带着景砚半伏在自己的身体上,唯恐再令她的衣裙沾染上灰尘。

就这样,宇文睿空出的那只手就势抚上景砚的唇瓣,摩挲,微微用力,直到那两瓣柔软泛上了魅惑而耀目的红润。

景砚被她如此对待,忘了该如何反应,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原本瞪视着宇文睿的一双眸子,也由初初的嗔怒变得柔软,柔得能融化世间的任何坚韧。

宇文睿的心,就在这样柔润的注视之下,化作了一汪水。

她再也受不住了,手指离开了那诱人的唇,代之以自己的唇,只想一亲芳泽。

“无忧,无忧你听我说……”景砚犹自轻声地抗拒着。

宇文睿的动作停在半路,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两寸,呼吸相闻。

“你……还是不喜欢我这样吗?”宇文睿的眼神很受伤。

景砚为之心颤,她心疼地贴近宇文睿的脸颊,最后干脆窝进了她的怀抱中——

她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她永远无法熟悉的伤。

“无忧,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听我说完,再……好吗?”景砚的声音闷闷的,如泣如诉。

宇文睿不忍心再强求于她了,“好。我听你说……”

她贪婪地拥紧怀中的娇躯,哪怕被压痛了也不肯松开分毫。

景砚呼吸着宇文睿怀抱中的气息,半晌,才平静了心绪。她很欣慰宇文睿能够不那般心急,能够给自己时间平复。

两个人撑起身体,心中的恍惚与冲动也都徐徐褪去了,彼此都不愿对方在地上着了凉,遂默契地相视一笑,相携站起身来。景砚搀扶着宇文睿回到房中,替她轻拍干净沾在衣襟上的灰土,又为她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进床榻里。

宇文睿贪心地又去拉她的手。景砚笑笑,由着她拉过自己的手,在她的身边坐下。

宇文睿还不满足,手掌在景砚的手掌心转了个圈,手指插|入景砚的手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景砚感知到她的小动作,羞涩地垂眸。

宇文睿心念一动,又想去抚摸她樱红的面颊,却被景砚拦住了。

“无忧,”景砚认真地看着她,“其实……”

话未说完,“轰隆”一声震响,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旖旎的空气。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高喝:“护驾!”“有刺客!”,以及“啊”“哎呦”的惨叫声声。

景砚惊。

“呼——”一团火球狰狞嘶叫着,划破窗纸,贴着窗棂飞入室内,“轰隆”一声炸裂开来。

宇文睿脑中电光火石,抢上前来,一把将景砚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