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的脚步生生顿住,回头向萧启道:“你……还是不肯与朕相认吗?”

萧启闭目摇头,缓缓道:“皇上误会了,请听萧启说完……这块玉牌,的确是萧启身上的,然而,并非萧启本身所有,而是与李有才结为兄弟的信物。”

齐鸣看了看齐响,齐响道:“就是也在千夫营,很快就要参加考核的二队副队长李有才?”

萧启默默点头。

齐鸣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萧启道:“事关重大,萧启自然不敢妄言。”

齐响齐鸣闻言,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将床头的玉牌拿走。

站着砰然关上的大门,萧启虚弱的闭上眼睛,屋中,一片死寂。

自那天以后,齐鸣齐响再也没来过,也不许包括焦先生在内的任何人探望萧启,每日来疗伤的,也换成了皇宫里的御医。而萧启心中的不安犹甚,尤其是回想起齐响的话,总觉得兄弟们的结局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苦于无人询问。

一日,御医刚刚离开,李有才就一踢门闯了进来。这几日,他也消瘦了不少,见到萧启,眼睛立刻有些红。

“七哥……”

萧启一怔,挣扎着做起来,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李有才扑倒萧启床边,哽咽道:“七哥……”

萧启抬手拍拍李有才的肩膀,轻声道:“有才……”

李有才抬头道:“七哥,你都知道了……可是,我不想认他。到现在,我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我和你说过,我爹,已经死了。”

萧启摇头道:“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生父。”

“生父?”李有才冷冷道:“我娘怀我的时候,他死哪里去了?从小到大,他抱过我吗?我和爹快饿死的时候他不是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他说我是他儿子我就要管他叫爹?”

萧启叹道:“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李有才冷冷道:“不管他有什么苦衷,我是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叫他爹!”

萧启摇头道:“他和我说时,我都会心软,你……真的……”

李有才道:“七哥,你太善良了。我是绝对不会认他的。七哥,你的伤……”

萧启道:“慢慢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担心兄弟们,他们在做什么?”

李有才道:“前几天一直在守城,昨天傍晚,齐大帅叫兄弟们去点将口,迎接上京送来的军资。只剩下我……”

萧启一愣心中的不祥感愈清晰,急忙撑起身体,向李有才道:“你,你快起,快去把兄弟们追回来!快!”

李有才愣道:“为什么?”

萧启挣扎着要下地,声音也变成了嘶吼:“快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有才按住萧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七哥你躺下,我去!我马上就去啊!”

说完,就箭一样冲了出去。

看着李有才的背影,萧启无力的靠在床上,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兄弟们逃过此劫。

阴狠如齐响,必定会扫除李有才登上皇位的一切障碍,这些兄弟,包括自己,是断断不能再留的,想到这里,萧启有些后悔没有提醒李有才不要再让兄弟们回来,不过,聪慧如他,一定可以明白如何保护兄弟。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萧启身上,可他却觉得异常寒冷。

忽然,两名御医破门而入,最前面的端着一个精致的药碗,现在并不是吃药的时间,萧启心中一惊明白了大半。

为的御医道:“展邦将军,该吃药了。”

萧启默默接过,这碗药颜色焦黑,边缘处还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于是咬了咬下唇,心中雪亮,齐响,终于对自己下了杀手,那么,自己那些兄弟,是死是活?以齐响的性格,必定不留活口,自然毒药已经送来,兄弟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萧启叹口气,看了看碗中自己憔悴的脸,嗅着苦涩的香味,心中万分不甘,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想到这里,萧启抬头道:“我想见一个人。”

御医道:“还请展邦将军喝了再见,我们这就去请。”

萧启淡淡道:“他若不来,我便不喝。”

御医着急回去交差,上面又吩咐必须看着萧启喝下药才能离开。于是,一时为难。

萧启冷笑道:“倘若想让我喝下这碗药,最好按我说得来。”

御医不说话,眼睛扫了一眼门外。

萧启看到,门外似乎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眼中厉芒乍现:“怎么,我不喝你们还要灌我不成?即使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杀你们几个,也是可以的。”

御医思索了一下,料想倘若萧启反抗,反而会把事情闹大,上面的命令可是秘密进行,于是问道:“不知……展邦将军想见何人?”

萧启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药碗,道:“郭甫义。”

御医并不知道郭甫义是谁,但还是答道:“我这就去请,还请展邦将军稍等。”说完,示意另一名御医去找齐响。

齐响听了萧启的请求,怒道:“废物!我派了那么多人去,还按不住一个萧启?你们干什么吃的?”

御医道:“大帅,小的担心把事情闹大,所以……”

齐响思索道:“那……叫郭甫义去吧。告诉郭甫义,要把萧启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转告我。”

说完,继续埋头看成堆的卷宗,心中却隐隐不安,一个人,再临死前,最想见的应该是亲人,朋友,可萧启,为何要见一个毫不相干的郭甫义呢?

此时,郭甫义已经随御医来到萧启床前,萧启低头看着郭甫义映在药碗里的倒影,眼神凌厉阴狠,声音却一如往日的波澜不惊:“郭大哥留下,御医请出去。”

御医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决定,郭甫义看了看御医,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萧启,道:“咱们兄弟又没有什么秘密,你就说吧。”

萧启淡淡道:“如果大帅不介意,我更不介意。”

郭甫义一愣,随即示意御医离开,然后关好门道:“萧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

萧启道:“多谢郭大哥替我求情,并帮我安置老铁头,如此恩德,萧启必定偿还,所以,萧启有一事想告诉郭大哥。”

郭甫义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景秘宝,便上前道:“你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启还是没有抬头,轻声道:“郭大哥,萧启是将死之人,有一个问题想让郭大哥回答。”

郭甫义立刻道:“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郭大哥……是大帅的心腹吧?”萧启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郭甫义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不会背弃。”

萧启微微颔,猛的将药碗捏碎,抬起头,眼神中腾起的重重煞气让人如堕地狱,声音阴冷的犹如万年寒冰:“所以,你必须死!”

郭甫义一脸惊讶的看着萧启将手中的碎片插入自己的喉咙,抬手捂住不断冒出鲜血的脖子,直指着萧启,却不出任何声音,尸体如同一个破口袋般轰然倒下。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的萧启竟然会出手杀人。

杀死郭甫义,萧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拔出他腰侧的战刀,提着慢慢走了出去。

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刚才的动作又牵动了伤口,可萧启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剧痛,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清秀绝美的脸上满是阴狠决绝之色。

此时的萧启,意识已经被愤怒占据,杀死郭甫义,更是将他心中所有的狠绝爆了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杀死齐响。

温和淡然如萧启,即使齐响百般排挤都默默忍受,可是,倘若齐响敢动自己的兄弟,那么,萧启绝不轻饶。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直至现在,萧启仍不知道兄弟们的情况,虽然派了李有才前去,但料想凶多吉少,更何况,齐响知道千夫营兄弟情深,想必是确认兄弟们已经身死,才来赐死自己,否则,很可能会引起兵变。

猛得推开门,守在门口的御医还没有回过神,就被萧启一刀划开了喉咙,接着,萧启又与守在门外的卫兵斗在一处。

当时因为担心萧启不肯自裁,齐响派了二十余人守在门外,一旦萧启不肯就死,便上前将毒药强行灌入,可他们都没有想到萧启会杀死郭甫义,夺刀突围,一时也是手忙脚乱。转瞬间,就被盛怒的萧启杀死五人。

于是,那卫兵中最外围的一人匆匆离开,前去报信。

萧启因为重伤,刀法不如往日自如,但招架那些卫兵也是绰绰有余。不一会儿,萧启便解决了那些卫兵,战刀和身上上也满是血迹。

萧启不敢耽搁,换上自己的铠甲,随手捡起一块布擦干血迹,收刀入鞘,便赶往齐响住处。

因为齐响封锁了消息,很少有人知道处死萧启和千夫营兄弟的消息,见到萧启出来,纷纷侧目,熟识的将领还都上前和萧启打招呼。

萧启只是淡淡迎合,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见萧启往齐响帐中去,一个好心的百夫长提醒道:“展邦将军,大帅在犒赏士兵呢!您等会儿再进去吧?”

萧启的脚步生生顿住,僵硬的问道:“什么犒赏?”

百夫长丝毫没有听出萧启声音的异样,道:“大帅把原来千夫营两年考核没通过的人都请到自己帐里喝酒了!大帅真是仁德啊!对下属真好,我以后也要好好打仗,多立功,争取也有大帅的赏赐!”

听了他的话,萧启心头一紧,终究,不放过一个人吗?想到这里,萧启无暇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千夫长,快步向齐响大帐奔去,被扯开的伤口让萧启几乎跌倒,可他紧紧咬住下唇坚持,兄弟们,你们,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