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悦,你走吧!也不要再来我府上了,我不想见你!”云素君冷着声音,下了逐客令。

“云姐姐!两个女子在一起就这么让你反感吗?”景嘉悦恨恨地咬着嘴唇。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云素君觉得异常疲惫,她什么都不想说了,更不想再见到背后那人,她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朝前挪着。

“云姐姐……”

“别跟着我!”厉声的回绝。

景嘉悦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云姐姐远去。

云姐姐是反感自己吗?却又不像。

是气自己无礼吗?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如何?

景嘉悦悻悻地蹭了回来。

“大小姐,您……”庞喜探究着她的神色,心说您没把我们家郡主如何吧?奴婢这会儿可以进去了吧?

景嘉悦斜睨他一眼:“庞总管,我要是记得不错,你原来是在宫中侍奉的吧?”

“额,是。”庞喜不知道她又在转什么念头,心里忐忑起来。

“我小时候在宫里乱跑,误打误撞到了奉先殿,我记得还是庞总管斥我不得在诸位先帝神主前吵吵嚷嚷失了体统,撵我走开来着。”

庞喜嘴角抽,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这祖宗是找茬儿来了?

“咳!大小姐啊,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奴婢当年,不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吗?何况,先帝神主前,确实是不好吵嚷的。”

景嘉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庞总管忠于职守,令人陡生敬意。”

庞喜听她这话头儿,心里更不踏实了。

景嘉悦眨巴着眼睛,扫一眼周围的下人都在各忙各的,遂扯着庞喜到一旁,“庞总管,算来咱们也是旧相识了……”

惊得庞喜连忙道:“不敢!不敢!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怎敢和大小姐论旧?”

“敢的!敢的!”景嘉悦截过话头儿,“你看,咱们都是旧相识了,请庞总管帮个小忙……”

“大小姐但请吩咐!”庞喜可不敢招惹这京师出了名的小霸王。昔年自己年轻,不认识误闯奉先殿的景嘉悦,后来想想,都觉得后怕。

景嘉悦满意地勾起嘴角,“就是想跟庞总管你打听点儿事。”

“大小姐请说!”

“你家郡主回来之后,可有什么客人拜访过她?”

庞喜古怪地瞄她一眼,老老实实答道:“施大人前日来过。”

“施然?”

“正是。”

施然有家室的人了,何况他跟云姐姐是师徒关系,这个不算。

“还有别人吗?”景嘉悦追问道。

庞喜战战兢兢地偷瞧她。

“还有谁?”景嘉悦紧张了,两条好看的眉毛都耸了起来。

庞喜抖声道:“你。”

“额……除了我呢?你再好好想想,比如某某贵介子弟啊,某某王侯公子啊,或者某某青年才俊啊什么的!”

庞喜脸涨得通红,使劲儿晃着脑袋,心说你当我们家郡主是什么啊!我家郡主那是冰清玉洁、品行高洁之人,怎么会……

哪怕只是想想景嘉悦的话,他都觉得是玷污了他家郡主。

景嘉悦这才放了心,勾着庞喜的脑袋,倒像是哥俩好似的,笑嘻嘻道:“老庞啊!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你看你也没从我这儿得过什么好处。以后啊,只要是在这大周的地界儿里,只要你有什么难事儿,尽管跟我说!我替你摆平!以后你就归我罩着了!”

庞喜吓死了,忙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怎么能……”

景嘉悦按住他极力想要挣脱的身体,嗤道:“瞧你这点儿出息!这还不是皇帝提拔你呢!放心,我也有事拜托你,咱们就算是互相帮个忙。你不吃亏的,老庞!”

庞喜隐约觉出这“帮个忙”铁定和自家郡主脱不开干系,战兢兢地不敢答应,却又挣不脱这小霸王的魔爪。

景嘉悦不容他多想,自顾自道:“以后啊,你但凡听到关于你们家郡主终身大事的消息,甭管真的假的,甭管对方是男还是女,你就统统告诉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啥叫甭管是男还是女?庞喜的嘴角狠抽了两下,刚想辩驳些什么,那祖宗已经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定了啊。”

“这……”

景嘉悦俏脸一寒,“这什么这?就按我说的做!行了,老庞,你快去照顾你家郡主吧,我告辞了!”

景嘉悦和当今天子一样,出门素来不喜欢带着侍从。

她独自一人踏着京师石板路上的皑皑白雪,一径走了半刻钟,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

有了老庞这个眼线,看云姐姐还能被谁家的子弟惦记!老庞要是敢不听话,哼哼!

她这些时日夜夜睡不踏实,夜夜有云素君入梦,早上一觉醒来,枕畔却是空空如也,她被折磨得快疯掉了。她想云素君的身体,更怀念云素君温柔对待自己的样子。两年有余,她早就习惯了身边总有云素君的陪伴。

景嘉悦默默握拳:就算云姐姐现在没法认同两个女子在一起,就算云姐姐现在讨厌我,不怕的!本大小姐还有几十年光阴可以和她磨,可以缠着她,磨着缠着,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云姐姐就会发现,她这一生都是我陪伴的……

不不不!怎么能等得了那么多年,云姐姐是我的!很快就会是我的!啧啧,到那时候,一定要让睿姐姐赐婚,郡主府也得改成郡马府。嘶……那我不成了入赘的了?不好不好!我得好好努力,多替睿姐姐做些事、立些军功,到时候她一高兴,祖父一开心,英国公不就是我的了?云姐姐就是英国公夫人了,嘻嘻……

景嘉悦个幻想狂不知不觉中就晃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上,抬眼一看,哟,这不是京师里最有名的沁芳阁吗?

她在边关混了两年多。边关苦寒,军中的风气又粗豪,她也偶尔听官兵们说笑的时候,谈及沁芳阁的姑娘如何如何。

景嘉悦好奇心重,她很想进去瞧瞧这传说中的“窑.子”是个什么模样的,里面的“姑娘”是不是都长得妖娆妩媚跟狐狸精再世似的。可这是京师,天子脚下,自己不要脸,英国公府还要脸呢!

她正远远地看着,犹豫着进还是不进,只见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停在了沁芳阁的门口。

咦?这车子好生眼熟……

景嘉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时,车夫抢先下来,搭好了轿凳。车帘一挑,闪出一抹绛红团花锦袍。

那人头上束着玉冠,冠顶錾着两枚龙眼大小的明珠,离得老远阳光一晃都恨不得把人眼珠子晃瞎了;身上的锦袍一看就是上好的蜀锦织就的,腰间由一条精致的玉带束紧。

那人背对着景嘉悦,可哪怕是这背影,都让景嘉悦手心痒痒——

想抽他想的!

两年多没见,宇文克俭还是这副死样子,回回拾掇得像只骚孔雀,是不是男人啊!那么臭美!

最让景嘉悦恨的,就是宇文克俭也喜欢穿红袍,各种漂亮的、鲜艳的红袍——

撞衫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她这头咬着牙,那头宇文克俭的背影已经踱进了沁芳阁的大门,马上有花红柳绿的姑娘们迎了上来。

哎哟!

景嘉悦一拍大腿。这小子居然敢流连秦楼楚馆,还是这副骚包的样子,还是这么张扬地坐着相王府的马车!

哼哼!好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被姐姐我撞到了!就算你爹是宗政,这么丢皇家的脸面,难道他还能袒护你不成?等我告诉勤哥哥,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单说宇文克俭,兴冲冲地进入沁芳阁,也不管围上来的莺莺燕燕,直奔二楼。

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鸨母得着信儿也慌忙迎了出来。

“哟!我说昨晚上怎么烛花爆了又爆呢,原来是征兆着今儿贵客来!”

宇文克俭眉宇间和宇文克勤有三分相像,不过却没有一丝一毫宇文克勤的英武之气,反倒有一股子阴柔气息。他是家中的幼子,加之他母亲又是宇文广最宠爱的侧室,是以从小到大,宇文广都是格外地疼爱他,这使得他的性子更加的跋扈阴鸷,谁敢让他稍不如意,轻则打骂,重则将其折磨致死。

“沐姑娘可安好?”虽是嘴上问着,宇文克俭脚上可没停下。

鸨母登时紧张了,紧紧跟着陪笑道:“可不巧了!沐姑娘前儿伤着饮食了,这会儿正将养身子呢!二公子,您看……”

“沐姑娘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什么名医好药的没有?”宇文克俭说着,脚下更不停歇,“我去瞧瞧她!”

鸨母更是慌了手脚,疾走几步拦在了宇文克俭面前,挥着手帕子笑道:“二公子,瞧您这急的。要见咱们沐姑娘也不在这一时不是……”

不等她话音落地,早被宇文克俭劈手拨到了一边:“看你是个女流之辈,公子爷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惹得小爷起了兴子,废了你!”

来沁芳阁的,多是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都是为图一乐儿,鲜少有斗狠的。何况当年宇文睿和景砚争夺沐漪寒上演的那一出,现在还在沁芳阁被传为佳话。虽说没几个人知道皇帝和太后的真实身份,但沐姑娘被“贵人”护着这事儿,几乎是人人知道的。是以,觊觎沐漪寒姿容才艺的大有人在,但真有胆子闯一闯的,就少之又少了。

鸨母一时也被宇文克俭阴狠的模样吓着了,可她既得了“贵人”的好处,又有“上峰”的交代,可不敢让沐漪寒受了委屈,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宇文克俭,还想劝说一二。

宇文克俭大步来到沐漪寒房门外,推门便入。

鸨母吓死了,急往前冲,“二公子……”

宇文克俭脚步一滞,眼角迸射出寒光,“邢大!邢二!”

随着他的话音,两个彪形大汉推搡开众人,一左一右门神一般杵在了沐漪寒的房门外。